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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名在籍冊上的,說是幫廚,實際上就是家僕,不是榮伯、朱先生那樣的僱傭。
「自然了,你若反悔,銀子我照舊給你,只是往後不許再來我的田莊上,僱工之事我也就當沒有過。」
「你想好了再應我。」
雲秋原想給他三天時間考慮,結果那吳龍聽完之後竟是紅了眼眶,當即答應下來,然後又磕了個頭:
「多謝公子憫恤!我願做您的家僕。」
他雖然姓吳,但在吳家村也沒自己的親人、房宅,說白了根本連家都沒有。
償還了給老木匠的保費,他今天晚上住哪都還沒著落,山神廟在陳家村,裡面還住著女眷,他也不好去。
如果給籍冊遷出來,那他就是雲秋這兒的人,便是晚上翻進來睡雞窩,告到官府去他也占理。
吳龍的腦門都撞紅了一片,這回倒是收了那些心思和計算,只看著雲秋,眼睛紅紅:
「謝謝公子給我一個家。」
賀梁看著這一出,人都木僵了,一時不知如何說。
反倒雲秋板著臉裝這麼一會兒壞人繃得臉疼,在自己撐不住之前,揮揮手讓賀梁趕快帶著吳龍走。
等他們走了,雲秋看點心一眼,才噗嗤一聲樂出來——得,往後錢莊上更熱鬧了。
小邱跟這位吳龍,兩人只怕是棋逢對手,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趣事呢。
解決了雲琜錢莊後廚的人,雲秋看看外邊的天,已經是快到晌午,想著吳龍、賀梁他們還有一會兒才完,便拉著點心胡亂吃了些。
他今日起得早,應付了這麼一大堆事兒也乏了,便窩在暖閣的架子床上睡個囫圇覺:
「點心你幫我守著門,除非是小和尚來了,否則天塌下來也不要叫我嗷。」
點心笑了笑,「是,我明白的,公子放心睡吧。」
○○○
李從舟下了朝參,原本是告知父親自己要去找雲秋,結果出宣政殿才沒走兩步,就被一位綠袍宮人攔住。
宮裡內廷監門的袍服顏色各有講究,其中綠色這種獨數於太子青宮。
那宮人雖然是攔了李從舟,卻很聰明地避開了文家和舒家的人,看得出來,是有太子的授意。
無奈,李從舟只能耐著性子走了一趟棲凰山。
太子還是立在那處來鳳亭,先前他便是在這裡見過寧王,得了寧王私下遞給他的密信、勘破了平靖公公的陰謀。
如今面見的人變成了寧王世子,太子看著恭敬向他見禮的李從舟,心中多少生出些感慨。
他苦笑一聲,搖搖頭道:
「瞧著您和皇叔,我倒多少有點明白容妃和襄平侯母子的心思了……」
李從舟只是皺皺眉,仍舊抱拳,「殿下您是天潢貴胄,方氏不配與您比肩。」
太子哂笑一聲,只轉頭看著遠處的京城。
這會兒是夕陽西下,從鳳凰山這處來鳳亭,正好可將整座城的坊市街巷盡收眼底。
「我已向父皇上表啟奏,準備下江南。」
李從舟一愣,有些震撼地抬頭看向太子。
他難得逾矩,也不跪了,站起身來開口喚了聲:「殿下?!」
——江南多事之秋,各方勢力龐雜,太子文弱,何苦這時候去趟這渾水。
凌予檀卻擺擺手,回頭沖他笑了笑,甚至還挺讚許李從舟站起來阻攔他的舉動,「是了,這才是兄弟間該有的樣子。」
他在來鳳亭內踱了兩步,舉手阻止李從舟繼續說,「你也不必勸我,這事,是我瞞著舅舅一個人的主意。」
「我知道江南事多……」凌予檀勾了勾嘴角,「父皇不能做的決斷,我替他做就是了。」
「林大人會與我同行,」太子又解釋了一句,「戶部的林瑕、林大人。」
「前日聽了他談起青紅二冊改更之事,我便想著,既然事是出在江南,那便也該在江南終結。」
凌予檀說了這許多,終於正經轉過頭來看了李從舟一眼,「聽說你之前去了江南,暗中查探堤壩事。」
「我不信外頭傳的那些,堂弟你這樣的身體可不像是會染病纏綿病榻的,我只想問問你的發現。」
李從舟皺了皺眉,一時摸不清太子的心思。
前世這位太子歿得早,李從舟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與四皇子爭皇位,更不知他為政的手段。
只看這些日子處事,倒確實是文家、舒家那派文人的清流做派。
見他半晌不開口,凌予檀搖搖頭,直言道:「此去江南,只為百姓,何況——」
他認真看向李從舟,眼神澄淨,「四弟若有經世才,這天下交由他來坐又何妨?」
李從舟不置可否,他不信嘴上說的話。
但若太子真想去江南替百姓做點實事,他倒可將江南河堤上的細則和盤托出。
林瑕的為人行事,李從舟倒信得過。
於是他點點頭,抱拳拱手重新全了為臣之禮,「殿下賢德、為國為民,我這就回去造冊,到時候,交予——」
凌予檀回頭,垂眸看了他一眼。
而李從舟也仰頭笑著和他對視,靜靜說完自己最後幾字:「林瑕、林大人。」
太子搖搖頭,哼笑一聲,指著李從舟點了點,然後負手、徑直離開了來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