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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雲秋說自己要吃烤肉,但他記著肚子裡的崽崽,自己心裡有本帳:
好吃的東西都是他一份,崽崽一份,不多吃、不貪吃,等崽崽出來了,他們一家人再放開吃。
別莊管事準備的東西很豐富,但是每一份的分量也不多,諸如薯蕷他就只切了六片。
雲秋吃了一會兒就抱著肚子躺躺平,「不成了,已經圓滾滾了,不能再吃了。」
李從舟看看他,其實雲秋吃了什麼他都記著,是比平日多,但也沒完全達到他的飯量。
看來雲秋也記著兩位大夫的囑咐,自己控制了個八分飽,他笑著點點頭,給剩下的菜都包圓了。
兩人這兒吃完了枸櫞滾鍋,趁著敲響銅鈴讓管事帶人來收拾的時間,李從舟牽著雲秋在溫湯旁走了走。
十五歲那年移栽過來的金銀桂已經鬱鬱蔥蔥,在秋孟七月里能於涼風中嗅到一陣陣暗香。
雲秋現在不能泡湯,所以兩人只是在林中繞了繞,遠遠還看見了一隻瘦瘦小小的禿尾巴松鼠。
按理來說,這個時節的松鼠已經少了,它們大多準備好足夠的食物準備在樹洞裡過冬。
看見它遠遠就炸開了身上所剩不多的毛,雲秋忍不住笑了聲,摸了摸隨身帶著的小兜兜,給裡面的瓜子倒在了附近的樹下。
他沖那小東西招了招手,「鼠鼠記得過來拿。」
然後牽起李從舟的手,繞了另外一條更遠的路。
這條路雖然位於別院深處,但管事也很用心早早帶人掛上了燈籠,只是棲凰山上風露重,不少棧道上已經結了霜。
李從舟怕雲秋摔跤,一路上都是盯著他們腳下,直到雲秋忽然拍拍他,示意他看他們頭上的天空——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暗下來的穹頂上,一條銀光閃爍的玉帶就掛在他們頭頂不遠處,遠處還依稀能瞧見弦月旁的七星北斗。
「是銀河?」雲秋問。
李從舟想了想,模稜兩可答了個:「或許。」
世人觀天,常見星漢燦爛,便給天穹中出現的這條玉帶名為銀河,甚至民間還有了牛郎織女的傳說。
只是星象萬千,他也不確定他們眼前這條是不是,只是那明媚閃爍的光芒確實很像千萬銀流懸瀑。
他攬過來雲秋、讓之靠在自己臂膀上,方便他仰頭往上看的時候能更輕鬆些——
雲秋不懂星象,卻還是認真數了數,給他們這片天空里的許多小星星都取了名字:
一會兒說那裡有隻小熊,一會兒又說河邊站著牛郎、後面跟著的那一串星辰就是他的耕牛。
李從舟一開始是跟著雲秋往天上看,後來,他的視線漸漸被身邊的雲秋吸引——小秋秋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一泓清泉,倒映了漫天星斗。
看見小松鼠會分享食物、看見天上的星斗會給想像它們的名字,有時笨拙、有時是個煩人精。
但他永遠明亮、永遠熱情,這就是他終於在漫長寒夜裡,等到的屬於他的那一簇溫暖陽光。
「你看那個像不像大……唔?」
雲秋正指著東南方的一串星團,想告訴李從舟他看見了一頭大象,結果才轉頭就被李從舟銜住唇瓣。
從他的角度看,小和尚的一張俏臉被月光明顯地分成了明暗兩半,明的那面看上去虔誠如佛子,暗的那一面又野性又張狂,仿佛藏著什麼能吞噬他的怪獸。
雲秋勾了勾嘴角,但這就是他的小和尚。
他親自從報國寺後山拐回來的小和尚,只願意跟他天下第一好的明濟哥哥,也是他往後相伴長久的人。
於是雲秋也閉上了眼睛,手揪住李從舟的衣襟,回應了這個原本只是淺嘗輒止的吻。
待片刻後雲層爬上樹梢,月影在風中搖曳,這兩人才氣喘吁吁分開。
李從舟看了眼唇色紅艷水潤的雲秋,當機立斷,給人打橫抱起來,回到了他們的新房。
點心早帶著遠津燒好了一溜暖瓶備下了熱水,雲秋剛接下外面的披風、撣落身上露水,李從舟就已經端來了冒著熱氣的銅盆。
絞巾帕擦臉、替他脫鞋襪,給雲秋的一雙腳揉搓熱了才慢慢放到熱水盆里,然後撩起水給他捏小腿。
雲秋最近都窩在王府上,走得最遠就是從寧興堂到後院陪著王妃閒逛,所以李從舟擺弄著他小腿上幾個穴位、生怕他明天早上起來腿痛。
而坐在床上的雲秋卻擔心他身上落的霜,忍不住伸長了手臂在他肩膀上拍撲,「你別忙這個了,先去換衣裳。」
李從舟搖搖頭說自己沒事,這點秋露寒霜不算什麼,他拉了張小杌坐著,雙膝上分別墊著絨毯,「聽陶大夫說,往後你身子重,腿腳下肢是有可能浮腫的,我提前練練,到時也不至於應付不來。」
聽他提這個,雲秋就下意識瞥了眼自己小腹,然後隨口問道:「那……崽崽的名字你想過沒有?」
李從舟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雲秋一眼。
雲秋連忙擺手,看起來要不是李從舟拉著他的腿,他都想往後面的床鋪上躲一躲,「肯定是你取。」
——前世他讀書不多,只能叫胡亂認得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