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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心陪坐在旁看了一會兒,才忍不住開口問道:
「公子盤下那鋪子後,怎麼好像……不那麼著急了?」
之前,顧雲秋帶著他可是從早到晚在京城裡逛,人都累虛了都不願意停下。後來被官牙認出來後,更想出穿裙子這樣的辦法。
現在房契都拿到手了,怎麼反而……
點心撓撓頭,眼裡全是疑惑。
顧雲秋笑,將腦袋枕到車窗邊,任由著外面的秋風吹起了他鬢邊的碎發,「當時你不在場麼?茶博士和茶伯說那些時,還有後面在鋪子裡那劉少爺。」
拿到房契簡單,開鋪子經營才是一場硬仗。
那劉金財明顯心有不甘,他現在著急去開店反而容易遭人計算。
倒不如先放上兩天,等劉金財和那「四大元」的人先出招。
到時候他見招拆招,也不會顯得被動。
點心並不笨,動腦子細想了一圈後,恍然道:
「公子你還是決定開錢莊了?」
顧雲秋笑,點了點頭。
盛老闆那話說的不錯,既然錢莊是富人的當鋪,他前世今生的認識這麼多「富人」,不正好能用來發展主顧?
而且,在京城這麼多行業里,只有錢莊這一樣買賣是用錢生錢。
速度快,也不用想著原料從何而來。
除掉買房用掉的四千三百兩,顧雲秋現在在衍源錢莊裡,還有三千六百兩的存銀。加上手裡散碎的銀子銅板,倒正好可以用作錢莊的本錢。
而且盛源銀號里的家具擺件都很新,地下的內庫也還堪用。
只是……
做錢莊這事兒還是要有個可靠的內行人掌眼,榮伯倒能算一個,但內庫和外柜上都還需要人手,有劉金財做例,恐怕還得弄幾個護院。
這些人上哪兒雇,雇來能否信任,以及,發放例錢後錢莊能不能盈利……
總之紛繁複雜,要處理的問題還很多。
顧雲秋一時也不想理頭緒,便暫且擱置下來,不那麼急了。
主僕倆說話間,馬車已來到安西驛附近。
蘇馳遠遠等在驛館門口,看見顧雲秋馬車,更快步上前來迎。
不等車夫擺好腳踏,顧雲秋就一躍從車板上跳下,他沖蘇馳揮手叫了聲大哥,然後又轉身幫忙點心搬酒。
等蘇馳走近了,顧雲秋才樂呵呵地拍拍酒罈:「不知大哥要帶我去什麼好地方,用不用得著這上好的滑州冰堂酒。」
冰堂是滑州一個釀造坊之名,曾得御筆批了個天下第一。
冰堂酒的配方里有幾味藥材,因而翁頭澄清如水,取之飲用,能防百病,縱然是啟壇大醉,也無所傷損。
顧雲秋不會喝酒,但寧王的酒庫不上鎖。
王妃高興起來,也會直接往庫里拿上幾壇。
這冰堂酒的罈子不重,就算蘇馳不喝,也能帶著上路。
「你啊你……」蘇馳看看那兩壇冰堂酒,故意發愁地扶住額頭,「完了完了,怎麼我在世子殿下眼中竟然是這樣一個酒膩子的形象。」
說完,他又和顧雲秋對視一眼,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蘇馳帶他們去的野店,是附近村子一家父女倆開的,當爹的殺豬燉肉做菜,小姑娘在前面跑堂、送茶送菜。
他們是隨便在路邊搭個棚子,地上灑些松毛草防塵,桌子很矮,凳子是草墩,蘇馳帶他們進去的時候,棚里還有其他兩三桌人。
那些人都是些光膀子的挑夫,正埋頭大口幹著飯。
蒸好的白米飯是直接放在桌上由客人們自己打的,菜都盛在海碗裡,肉都堆得尖尖的,一看份量就很足。
「沒見過吧?」蘇馳笑,彎腰伸手替顧雲秋撣了撣草墩上的灰。
「誒?」顧雲秋忙攔他,「大哥不用,我沒那麼嬌貴。」
他一屁股坐到草墩上,也不管那膩著一層油的木桌,雙手一撐,直接托腮趴到其上。
蘇馳看著他,小世子眼神明亮,雖然身上衣衫撕下來一小塊都能買下這整個鋪子,但他坦坦蕩蕩,衣擺就那樣曳在松毛草上。
蘇馳的眸色動了動,終於微笑搖頭。
——也是,他在雙鳳樓鬧了那麼久。
來來往往三千世人,也只有眼前這位為他停駐。
世人皆待千里馬,卻不知這世上本是伯樂難求。
再抬頭時,蘇馳也沒了那般拘束。
他拖過草墩坐下來,叫小姑娘來點了三葷兩素,再要了一碗雜菜湯。
等菜的過程里,蘇馳給顧雲秋倒了碗店裡的麥茶,「這是用炒過的麥殼燒的茶,世子嘗嘗?」
「麥殼?」
蘇馳本也想給點心倒一碗,點心哪裡敢讓押使大人給他看茶。忙搶了壺過去自己倒滿,然後小聲說——他們老家也常喝這個。
「是嗎?」
蘇馳意外地看他一眼,才與顧雲秋細說此茶。
麥殼茶其實在野店裡很常見,大多窮苦的百姓家裡也多用此茶。
茶葉價貴,在買不起新茶時,窮人多半選采竹葉或用玉米須替代。
到秋天收麥子時,把脫下的麥殼收起來洗過曬乾,翻炒後就能長久保藏,一直能喝到來年開春。
顧雲秋聽著,忍不住又喝了兩口,細品那麥殼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