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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就總是會被驚醒,不是夢見自己又回到了一片焦黑的報國寺廢墟前,就是夢見自己在雲橋上沒有拉住雲秋。
如今雲秋醒了,他卻還是覺得難過,替無端捲入這一切的雲秋難過,替他受的這些罪難過。
雲秋見李從舟不聽他的,眼珠轉了轉,只能重新換了個思路,他嘶了一聲——
等李從舟緊張地掛著滿臉淚痕抬頭時,他才小聲道,「好痛哦,明濟哥哥,我好痛。」
李從舟立刻安慰地親親他額頭,踉踉蹌蹌站起來,去門口喊大夫,他一邊胡亂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邊也從那種混亂的狀況走出:
「餓不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雲秋搖搖頭,卻在陸商他們進來後,眼巴巴在屋內找了一圈,然後才問李從舟:
「寶寶呢?」
李從舟想了想,發現自己這三天一直守在雲秋旁邊,根本就沒去看過那小崽子,於是他也答不上來。
倒是點心笑著在一旁答了,「小公子很好,能吃能睡,乳母和白嬤嬤在那邊照料著,要抱來給公子你看看不?」
雲秋當然是點頭說好,然後沖李從舟伸出手,聲音軟軟,「別惱啦,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李從舟不情不願坐過去,心裡還記著小東西的仇。
倒是陸商忍不住大吐苦水,開始給雲秋告狀,「您可是不知道,小王爺這幾日像是要吃了我。」
老人家連連擺手,看著雲秋半開玩笑道:
「您往後哇,可務必保重好自己身子,不然,我肯定你們寧王府會有那句說爛了的詞——」
雲秋茫然,「什麼?」
這時候,陸商和小陶相視一笑,紛紛齊聲道:
「『治不好他,我就要你們給他陪葬』!」
李從舟:「……」
雲秋忍不住,終於噗嗤一聲笑了,他這一笑牽動到傷口,然後又哎唷哎唷叫起來。
最後鬧了一陣,孩子終於給白嬤嬤抱了來。
這麼說三日過去,小傢伙的五官長開不少,看著已經不是出生時候那皺巴巴小老頭的模樣。
就連一直暗中記仇的李從舟,都不免多看了兩眼——小傢伙像雲秋,皮膚白皙、臉頰粉嫩,好像還挺可愛的。
而雲秋勉強半坐起來,靠在李從舟身上看了一眼後,也嘴角高高揚起、眼睛彎彎:
小寶貝像李從舟,鼻樑高挺、眼眸漆黑,將來長大已經是個俊朗的小少年。
瞧著兩人都歡喜,白嬤嬤也鬆了一口氣,她可怕李從舟將來找這位小公子麻煩呢。
——畢竟這三日,小王爺的臉可黑。
這時候,雲秋忽然想到一點,他轉過頭去問李從舟,「崽崽大名定了,可有小名沒有?總不能他到三五歲,我們還叫他崽崽或者寶寶吧?」
李從舟給孩子取的名字是輕寒,叫輕輕或者寒寒都好像不大妥當,於是他笑著看雲秋:
「大名我取,小名不該你取麼?」
雲秋想想也是,教養寶貝本來就是兩個人一起的事兒,於是他歪歪腦袋想了想——
乍暖還寒,薄雪初春。
「不如就叫——『阿雪』,如何?」
「阿雪?」李從舟重複了一道。
雲秋點點頭,然後期待地看向圍在床旁邊的眾人,白嬤嬤是頭一個贊同的,她們照顧孩子多,有個小名叫著也好。
「阿雪,雪雪,挺好,也合輕寒這個大名。」陸商和老管事也認同,管事還準備要再去給江南寄信。
李從舟這才點點頭,「那就叫阿雪。」
雲秋嘿嘿樂,忍不住摸了下小寶貝的鼻尖,小孩睜著黑亮的眼睛看自己爹爹一眼,然後竟也跟著嘿嘿笑起來。
「笑了笑了,」遠津高興,猛拉點心,「你看小公子笑了!」
而李從舟看著那跟雲秋笑得一樣甜的小阿雪,也跟著露出了淺淺的笑容:真好。
……
三年後——
承和二十年,八月十五。
武王街上,寧王府張燈結彩,門口已繼任為王府管事的點心,正在穩重妥帖地迎來送往。
今日是他們王爺王妃的二十歲生辰宴,是整壽,合該大辦,所以大宴賓客,邀請了不少親朋好友。
辦完這場宴,王爺就要南下到江南辦事,而王妃、也便是他的公子,也要到江南看生漆生意。
到時候,正好帶著剛滿三歲的小世子顧輕寒,去杭城青山上,看看他的祖父祖母。
江南氣候宜人,四時風景秀麗。再加上離開京城、身心都閒適下來,徐宜的病在這幾年裡漸漸好轉許多。
陶青六月份去看時,也高興地告訴凌錚,說只要再堅持吃上一年的藥,往後也注意肺氣保養,便都不會復發、也不會轉重了。
得知這個消息,李從舟和雲秋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王妃前世的病歿,是他們的心病,這回王妃能好好的,才算是最後的完滿。
雖說是生辰宴,但朝廷上的人云秋就請了宰相蘇馳和尚書府的太傅林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