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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甲衛抿抿嘴,幫忙船家收起來臨水的踏板。
他也有點……想吃糖葫蘆了。
楚州是浙府下轄最北端的一個州郡,出了楚州,就是魯晉二府的地界。
晉府臨海、占著錦朝最好的海灣,是原來六國亂世時晉國的舊域;魯府地大物博、山川縱橫,也有不少漁村和漫長的海岸線。
六國亂世時,各國主君都是當世罕有的人物。
太|祖皇帝、寧王顧氏的先祖自不必說,那晉王顏惜陰也是各中翹楚。晉國在他治下日漸強盛,最後甚至在塵湖與太|祖對峙了足三年。
若非顧氏公子巧計,如今的天下還不知能不能姓凌呢。
因此,晉府的建築華美大氣、街巷橫平豎直,不少城鎮都還保持著數百年前時晉國治下的模樣,古香古色、頗有意趣。
但是顧雲秋貪嘴——
古建築什麼時候都能再來看,新鮮的海貨可是難得一見。
魯府治下有多少臨海的漁村,沿著大運河的分流航道也能通往海邊,顧雲秋央了蕭副將兩次,最終叫他鬆口,船行到臨海的東萊郡上停泊。
宮裡有海貨進貢,京城出足了價錢也能買。
但海里的東西跟河裡的魚蝦一樣,離開了水邊,總差點新鮮意思。
蕭副將謹慎地挑來挑去,最後擇了郡中一家靠胭脂山臨海的酒家:包吃包住,能停船,也能帶客人上他們自家的漁船去近海夜釣。
釣魚這事需得靜心,顧雲秋自然沒興趣,他就看著那些海里撈起來的魚蝦螃蟹直咽口水。
不過到底小和尚在旁邊,他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明顯,扭扭捏捏問了李從舟,沒想人根本不在意,反問他:
「要替你開蚌麼?」
這倒,有點奇了。
前世顧雲秋和李從舟接觸不多,他很少去報國寺,偶爾被娘親念著上去拜見圓空大師,也只是遠遠看過一眼僧明濟。
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生活了二十年,這人就突然提著大砍刀來削他腦袋了。
後來重活一世,他跟著母妃上了報國寺,兜兜轉轉和李從舟熟悉起來,卻沒想到小和尚的性格一日三變——
前兒還是冷酷無情、端著裝著,非要他貼上去裝瘋賣傻。
現在卻變得比往日多三倍的話,會與他玩笑不說,甚至還能說出幫他開蚌這種話。
顧雲秋可被嚇得不輕,忍不住衝口而出:
「你們不是不殺生麼?」
李從舟卻神色坦然,捏著店家準備的小刀在掌心轉了一圈,撩起來看他的眸子裡帶了三分戲謔:
「我自會給它們念往生經。」
說著,李從舟動作流暢地給他撬開一枚黑蚌,順手丟到烤架上。
黑蚌里的肉發出滋滋響,不一會兒就溢出濃|白汁液盈滿半個殼。
店家吩咐來幫忙刷油點柴、翻弄炙烤的小廝,看著那黑蚌笑了笑,湊趣道:
「小師傅只是幫忙開了蚌,翻烤殺生的是小的,佛祖會網開一面的。」
顧雲秋想想也是,但開吃之前還是雙手合十、閉上眼認認真真告求,「阿彌陀佛,吃的人是我,菩薩您別記錯了。」
小廝忍不住笑,李從舟也睨他一眼搖搖頭,幫忙處理了剩下幾枚。
顧雲秋這吃著,自然也不會叫小和尚干看著。
東萊郡上來往客人多,店家見事也多,除了僧人,境內自然也不乏茹素的居士,這郡縣上海貨多,卻也不是沒有素菜。
蕭副將挑這家酒樓的廚子,就能用蛋黃調製出蟹膏之味,拌上晶瑩粉絲做出素的蟹粉煲。
王府帶出來的廚子覺著新奇,還湊到後廚去學了兩招。
這頓飯吃得痛快,可惜代價太大。
蕭副將千算萬算,偏是沒算到小世子竟會吃了海貨起疹子。
寧王和王妃都沒這個病症,他也是一時失察,看著顧雲秋埋在厚褥子裡一張慘白、冒著紅點點的小臉,他心裡愧疚得險些去跳海。
不過好在有隨行的大夫,店家也接待過不少這樣的客人,賠笑著送來不少對症的靈藥,然後又免了他們接下來幾日的房費。
即便如此,蕭副將還是愁得連掉了好幾把頭髮。
顧雲秋一開始不懂,還當他是擔心被寧王責罵,從被子下面探出手輕輕撓了撓蕭副將手背:
「蕭叔,我們不告訴父王……」
蕭副將卻當真急了,偌大個漢子憋得兩眼通紅,語速又快又急:
「世子您出事我怎麼能瞞著王爺!您知不知道起疹子這事可大可小,若是不小心的、要了命都有!」
顧雲秋眨眨眼,抿了抿乾澀的唇瓣。
李從舟一直靜靜守在旁邊,見他這樣,取來旁邊的一碗水、用紗棉沾著給他潤了潤:
「蕭副將是擔心你。」
顧雲秋唔了一聲,飛快扭頭看蕭副將。
蕭副將眼睛裡轉的淚卻掉下來,他胡亂地擦了兩下,悶聲道:
「我再去看看藥。」
顧雲秋一聽這個,人就往被子裡縮,也不知大夫往藥里加了什麼東西,苦得人舌根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