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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過了一日,就聽村里好事者議論,說那雜買務湊不齊足數,就在附近尋購,沒想,最後竟找到隔壁吳村長家。
他家田莊上的確種有黃芽,但狀況奇差卻是有目共睹。
百姓們都在好奇——他打哪兒弄來的好菜,能被雜買務看上。
陳婆婆聽完心生疑竇,還沒過去看,佃戶兩口子就和吳村長發生了爭執——
兩口子聽得流言,忍不住湊過去看,發現那些碼得整整齊齊、準備給雜買務的黃芽——根本就是他們田裡失竊的。
吳家村長哪裡會認,直說他們污衊。
兩口子不依不饒,這些菜都是他們一點點看著長大的,每日三道的澆水、施肥,除草、除蟲,絕不可能認錯。
兩方糾纏起來,很快就引得很多人圍觀。
陳婆婆雖也懷疑,但真鬧大了許對這兩口子不利。她走過去想勸,卻被吳村長的老婆吳劉氏趁亂推了一把。
陳婆婆沒站穩,一下跌坐在地。
怕陳婆婆吃虧的蔣駿跟過來,看見這一幕沒忍住,反手就推了吳劉氏一下,「幹什麼呢?手上放乾淨點!」
沒想,這吳劉氏也不是一般人。
當場就地一趟,翻滾哀嚎大叫起來:「打人啦——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陳家村的打人啦!還有沒有王法啊?」
蔣駿被她弄得措手不及,吳村長更趁機報官。
沒過多久,奉聖縣的縣令就將他們幾個都押到了縣衙——
公堂之上,縣令還未開口問。
那吳劉氏就乾嚎起來,直喊著:「青天大老爺我慘吶,你一定要替我這弱女子申冤吶——」
蔣駿忍不住瞪她。
結果吳劉氏更戲癮上身,當即縮到丈夫身後拋出個可憐兮兮的媚眼:「大老爺你看,他公然當堂威脅我!」
縣令啪啪拍兩下驚堂木,讓師爺、官差先陳詞。
兩個官差倒是說了實話,稟明之前田裡丟失半畝黃芽的事。
但那師爺態度曖昧,雖也承認失竊事,卻指出蔣駿從前在西北當過兵,當堂以扇掩面、惋惜道:
「閣下出生軍旅,又是個大男人,實不該欺凌弱小。」
陳婆婆急了,指吳劉氏道:「那也是她先上手推的我!她難道就可以欺凌我這個老太婆嗎?」
師爺聳肩:「當時情況混亂,說不定是您看錯了呢?」
陳婆婆一口氣上不來,瞪著他渾身顫抖。
而那吳劉氏也嬌滴滴地拖長了聲兒:「是呀,當時他們仨凶神惡煞就跑過來污衊我是賊,妾身一個弱女子自顧不暇,怎會主動推婆婆您?」
公堂門口,看熱鬧的陳家村民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發出陣陣噓聲。
吳劉氏卻一點不怕,反而鎮定自若地捋了捋鬢髮。
縣令又拍驚堂木,「肅靜!肅靜!」
他看過師爺寫的卷宗,簡單問兩句話後,當庭判他們是挾私鬥毆,各罰錢三銀充公:
「至於陳氏訴吳家偷黃芽一事,人證物證皆不足,本府不予受理。」
「而吳劉氏訴蔣駿傷人一案,人證物證皆具,本府諒解被告實非有意,免牢獄之災、罰銀一兩稍做懲戒。」
這判罰不重,但明顯有失偏頗。
陳婆婆和蔣駿還想理論,卻被陳家村長攔下,他搖頭暗示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師爺明顯已被吳家的人買通。
這位師爺是奉聖縣本地人,縣令們流水般換,他卻已在縣衙里幹了三十年有餘,衙門裡的獄卒、提案、大部分衙役都是他的人。
現在師爺還未直接護著吳家,若惹急了他,說不定會在卷宗上做文章,到時從重判罰,挨板子、落獄,甚至會被驅逐、流放。
只罰點銀子,也算破財免災了。
陳婆婆和蔣駿想了想,雖憋了一肚子氣,也實壓不過地頭蛇,只能自認倒霉,交出四兩銀子。
可回到村上沒幾日,卻發現地里的菜還在持續減少。
不僅僅是黃芽,大豆和蕪菁也會被人刻意弄走。
陳婆婆忍無可忍、蔣駿也是憋著邪火,兩人和租戶一家輪流值守,終在某夜逮住了那個前來偷菜的小賊——
火把燈籠點亮一看,卻是吳村長的獨子。
這孩子先天不足,生下來就痴傻。
抱著蕪菁被捉個正著,還衝眾人直樂。
陳婆婆他們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是好,吳村長和那吳劉氏又來了——
吳劉氏一看兒子被捉,當場就撒瘋鬧起來。
於是不出意外,他們又吃了官司。
吳劉氏在公堂上拉高孩子的衣擺衣袖,說小孩身上那些青紫痕跡都是陳婆婆他們打的,抽噎道:
「大老爺,我家孩子偷了她們一棵蕪菁是不對,但他們也不能這麼打人啊?且我這娃兒生下來就是傻的,這不擺明了欺負人麼?」
小孩身上有掐痕、棍棒的打痕,手腕上、肚子上都是青紫一片。
縣令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別過頭,繼而重判了陳婆婆和蔣叔。
原是要打他們板子,虧了陳家村長輾轉託人作保,賠五兩銀子給吳劉氏和解,這事兒才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