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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雪點點頭,吩咐鈴鐺記下來,明日給這位的藥煎好。
「只是……」那婦人猶豫再三,看見前廳里坐著的人多,便偷偷給尤雪又往裡間拽了拽,然後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尤雪認真聽了,可聽到最後卻連連搖頭、豎起了雙掌擺了擺,「您誤會了,煎藥不用多收錢的,剛才那些診金和藥錢就夠了。」
婦人一愣,臉上的表情卻輕鬆了不少。
雲秋一直在旁靜靜看著,等尤雪送了婦人出去,才給尤雪講了前情,「雖然跟您打聽病人的私事不太好……」
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位夫人的事。
雲秋的為人尤雪知道,她偏頭想了想,「剛才我也沒細問,她只說老家是西北的……這樣,明天她來取藥時我再幫您打聽打聽。」
那感情好!
雲秋拱手謝過尤雪,這才和點心返回雲琜錢莊上。
錢莊裡面陳誠正在幫忙收拾桌上的茶盞和待客用的糕點,姚老闆已經離開了,朱信禮和榮伯正站在外櫃附近小聲議論著什麼。
「東家回來了?」看見他過來,榮伯和朱信禮兩個便止了交談。
「怎麼樣?」雲秋問。
朱信禮扶了扶額,請陳誠幫忙給錢莊大門先關起來,然後才有點無奈地看向雲秋,「東家你是鐵打的麼?剛趕回來是一點兒也不累?」
雲秋眨巴眨巴眼,終於後知後覺地臉上騰起一片熱,「我……」
榮伯見他這樣,便用手肘碰了朱信禮一下,「姚家油鋪確實有些問題,但這事說來複雜,朱先生的意思是您今晚先休息,明日我們再細談。」
雲秋想想也是,鋪子里的兩位也是忙碌一天的人,沒道理要他們陪著自己熬著,「……那、那就明天再說。」
榮伯笑了笑,轉身從錢莊後院繞出去回家。
倒是留下來的朱信禮歸置好自己的東西,和雲秋他們一起上到二樓後,又在門邊補充了一句:「怕您一直想著睡不著覺,姚家油鋪這事是跟劉家三公子玉財相關。」
說完這句,他就邁步進了自己房間。
留下站在原地的雲秋:???
劉玉財是劉家三公子,年紀比雲秋還小一歲,雖說以前就知道劉家人行事跋扈、四位公子個頂個的壞,但也沒想到十五歲的人竟然可以給姚老闆逼成那樣。
用著點心打來的熱水洗漱,雲秋本來以為自己會想著那個賣酒婦人或者劉玉財的事情睡不著,但舟車勞頓,竟是沾枕頭就睡著了。
一覺天明,吃過曹娘子留的破酥包子,雲秋才終於如願知曉了姚家油鋪和劉玉財之間的糾紛:
劉家除了主營的正元錢莊外,也還有些附屬的產業,像是布莊、漆鋪、鞋履鋪、田莊、魚塘什麼的,其中漆鋪一樣就是由劉玉財負責。
正經的漆鋪生財,要從種植漆樹開始,等三年後漆樹長成後割皮收漆,就能盛入瓮中販售。
但劉玉財接手漆鋪的時候,劉家的正元錢莊已經在京城建立了錢業行會,漆鋪上的漆多是倒買倒賣做投機取利,只剩小部分由自家種漆樹來收。
「就東家您離京後第二日還是第三日,工部就放榜點了城裡幾家做漆的老字號,要徵收他們合共萬斛的漆。」小邱說。
按慣例,朝廷的徵收價會比市價低兩到三成,可如數交貨後,往往會頒發給一份特引,到秋末徵稅的時候,就能得到相應的減免。
別家漆鋪被朝廷點名徵收都樂得跟過年似的,唯有劉玉財得著消息後回家就破口大罵,直言工部官員不要臉:「一斛漆竟然只給我們三百文錢!」
京中漆價不定,高的時候一斛就能賣二兩銀子,低的時候也要五百多文。
「那這劉三公子是不知道歲末免稅這事兒麼?」雲秋問。
「呵,」朱信禮笑了一聲,「東家您不了解,大家族裡的中匱、公帳、私帳很有講究,劉家別看只是個普通的富商,可這四房的鬥爭可不少。」
「劉玉財掌手漆鋪,就是為了從中撈油水,從而抹平了帳來添他們三房的窟窿。而且劉家人人都是往高里攀著結親,劉玉財今年十五,也要考慮自己的彩禮錢。」
雲秋只聽聽這些就覺著頭痛,但三人說了這麼好半天,也沒有提到姚老闆,所以他還是沒鬧明白為什麼姚遠要上門找他幫忙。
「您別急呀,我慢慢給您講——」小邱給雲秋續了一盞茶,「這些都是前情,我直接跟您說劉玉財嫉恨姚老闆您也還是沒明白不是?」
原來那朝廷的訂單劉玉財接得不情不願,他本還指望鋪子上的漆能給他賺出額外的錢來,如今不僅賺不著,看樣子還要蝕本。
「那時候他逛到酒鋪里喝悶酒,正巧遇上了姚老闆和他幾個從梧州來的朋友,您知道——梧州連年是旱天兒,那兒的漆價可貴。莫說是一斛,便是一斤也在三四百文。」
雲秋暗自算了算,地區不同、一斛是三十斤到五十斤之間,若按梧州的價算,那一斛漆竟在十兩銀子上下,這幾乎是天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