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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兩銀子可是老大一包,他才半張嘴說了句不,白嬤嬤就上前從管事手中拿過那銀子,直接塞到了他手中。
「有小田跟著您,這些東西都不用您沾手。」
永嘉坊離王府不遠,李從舟根本就沒想過要帶小田去,何況他也不習慣身邊有個小廝跟著伺候——難不成他騎馬,小廝要在旁跟著跑不成?
白嬤嬤一眼就看出來他的疑惑,遂玩笑道:「世子您別給我們府上的小廝看扁了,人小田會騎馬呢。」
李從舟一愣,倒真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小田一眼。
花廳內外隔有支摘窗,小田接觸到他的目光,也只是懵懂地點了點頭,然後照舊微躬著身捧著兩個匣子立在原地。
「收下吧,也多帶小田出去走走,」寧王擦擦嘴站起身,他今日要到屯所上當值,「不僅是為著秋秋,你母親也是為你的將來考慮。」
他就點這麼一句,沒有給話說透。
李從舟和雲秋不一樣,他是聰明有城府的孩子,應該懂得京城人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世家公子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傳出去別人要笑話。
而且李從舟現在做世子,將來總有一天要繼承寧王位,難道五六十歲的老王爺,行動出入時都還是事事親力親為的麼?
再者說,小田作為寧王世子的小廝,也需要跟著他出去外面認認人、混個臉熟,往後到各家府衙、公侯世家替他辦事也方便。
王妃點點頭笑,但也怕寧王這般說完給孩子壓力太大,便配合戲謔一句道:「你成日出去不帶他,小田每日就能待在滄海堂里,你都不知道那孩子多惶恐,還以為你是嫌他呢——」
話說到這份兒上,李從舟也只能依言收下銀子、帶上小田。
小田一聽可以跟隨世子出去,兩隻眼睛都放光,既是興奮又是惶恐,一疊聲地謝著李從舟,還紅著臉反覆強調:
「世子爺您放心,小田一句話不多說,您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讓我閃開我就閃開,一定不礙您的事!」
李從舟噎了噎,最終嘆一口氣拍拍他肩膀,「……走吧。」
兩人到馬廄領馬,套鞍、上馬,李從舟側首看著小田的動作挺熟練、上馬後腰背也挺得直,只是孩子有些緊張,被他看了一眼後又立刻弓背:
「世子?」
見他這樣膽怯,李從舟也稍反思了自己素日對這小廝的態度,他輕咳一聲,隨口問道:「姿勢挺端正,練過?」
小田伺候李從舟一年多,還從未被這樣跨過。
他一下紅了臉,重新給腰背挺得筆直筆直,聲音洪亮得很,「回您的話!是點心哥哥教我的,讓我一定要勤學苦練!這樣才能當好差事!」
……是點心?
想從前,點心不過是個說話磕磕絆絆的小雜役,如今卻也成長為雲秋身邊獨當一面的大管事。
李從舟感慨良多,看著小田點點頭,「那挺好。」
主僕二人打馬從王府出,過兩座橋進永嘉坊,天剛蒙蒙亮就到達了雲琜錢莊,街巷上還沒什麼人,只有早起在豐樂橋上賣早點的幾個小販。
小邱還蹲在橋邊漱口呢,瞧見他們倆、匆匆抹了一把嘴就笑著上前,給他們牽馬引路進了莊上。
「您來早了,」小邱一邊擦桌子、搬凳子給李從舟坐,一邊拎起桌上的冷茶壺,「東家還沒起呢,我給您燒水泡茶去——」
這個時辰,雲秋當然不可能起。
他攔了小邱一把,「不用,是我打攪,忙你的去吧。」
小邱嘿嘿樂,打量小田一眼後,又回去胡亂揩擦一把臉,然後打水擦外廳的欄櫃、桌椅板凳。
李從舟是東家什麼人在錢莊上不是秘密,所以他在院中坐了一會兒,見掌柜夥計們都陸陸續續起了,他也不好多礙在下面擋著人家經營生意。
便由點心引著上了樓,到雲秋房中等。
「您還沒用過早飯吧?」點心給李從舟端了碗面,也給小田帶了一份兒,「公子睡得熟,可能還要等好一會兒,您先吃著,不夠我再去給您盛。」
小田擺擺手,不敢吃。
倒是李從舟給摁坐下了,甚至還齊了雙筷子遞給他,「無妨,坐下一起吃吧。」
麵條不多,剛剛好,但小田就是吃得一頭一臉的汗,一半是興奮、一半是惶恐——他今日出門都漏看黃曆了,這真是他的好日子!
用過早飯,李從舟留下兩個匣子,就叫小田跟著點心出去了。
他這兒坐著可以入定參禪,小田就只能幹看著,倒不如由點心帶他出去,他們同鄉人還能多說說話。
兩個小廝出去後,李從舟就環顧了一圈雲秋這間小屋,跟他去西北前大差不離,倒是書案上添了好幾本貨殖商道的書。
這些日子云秋都在忙酒樓的事,床旁的小几上都擺著好幾冊菜單,上面寫滿了各式配菜的成本、人工還有可能的定價。
李從舟隨便翻看了幾頁,眼裡讚許之意愈盛:
——從前的小紈絝長大了,是個厲害的小老闆了。
不過,他看著榻上睡得歪七扭八、小腿踢在外面,腦袋拱在被子裡,手半搭在圍子外的人,還是忍不住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