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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乖,回來。」
一條白色的小蛇從匪首腳邊游過去,順男子褲管爬到他手臂上,還吐著信子親昵地蹭蹭他臉頰。
匪首掙扎一下,還想去撿刀,結果唇色發紫,沒一會兒就抽搐著死了。
林瑕被他們救出山洞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天目山上。
這群渾身銀飾的男人帶著他離開山洞後,就穿過山經將他放在徑山寺門口,不久,林瑕就被徑山寺里的僧人救下了。
說完自己經歷,林瑕又把他在太極湖的見聞說與萬松書院眾人聽。
兩位院士聽完,頓足捶胸、氣得口歪眼斜,其餘一眾學生也是鬱憤不平,紛紛嚷嚷著要聯名上書——痛斥籍庫之弊。
「老師,諸位同窗,我此來……咳咳,就是為著這件事。浙府似乎與幕後之人有些瓜葛,我的檄文才遞出,第二日就被人綁走——」
林瑕頓了頓,告訴眾人,此事萬般兇險,希望大家考慮清楚、一切全憑自願。
——若心中有顧忌,擔心牽連父母親人,那也不必因同窗之誼,或是一時衝動而答應下來。
然而萬松書院不愧是江南首席學府,全院師生三百餘人,竟全部都贊同聯名,更由林瑕的恩師、獲贈文閣太師的老院士親自執筆寫了請願書。
……
徑山上,烏影嚼著根馬尾草,給李從舟說完林瑕動向:
「嗐,你還真別說,你們漢人的小書生還挺有骨氣,明知浙府官員被買通還敢這樣蠻幹,他們就不怕請願書送不出去麼?」
李從舟面上卻半點不見愁容,他淡淡道:「浙府官員攔下他們的請願書才是不智,他若真這般幹了,才是官運走到頭。」
「怎麼講?」
「民怨如洪水,宜疏不宜堵,」李從舟頓了頓,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他們若真當林瑕是寒門士子,那就是天真了,」李從舟嗤笑一聲,「『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這道理放在哪朝都說得通。」
烏影聽著,皺眉嘖了一聲,「得了得了,知道你們漢人文化重,你就別跟我這兒打啞謎了。」
李從舟看烏影一眼,其實他也是重活了一世、經歷了一番和襄平侯的爭鬥,才知道林瑕的身世並不一般——
他的父親林復君,雖在籍譜上記錄的是「桐山隱逸者」,但往前二十年,到建興年,林復君也算是江南一等一的才子。
林家是落魄世族,往前五代曾在晉國拜國相。
傳到林復君這一代,他連上書院的錢都出不起,全靠萬松書院當時的院長夫人心善,才給了他進書院讀書的機會。
本來,林復君和其他學子一樣,把讀書、科考、報國當做此生唯一的出路。結果通過鄉試到京城春闈,卻發現每年科考的內幕很多。
再加上二十年前,正是朝廷爭儲、奪嫡最混亂的時候:先帝病重昏聵、朝臣朋黨嚴重。
林復君在京逗留了半年,直接缺考返回杭城。
從此他再不入仕,直接隱居桐山中,煮酒和歌、終日躬耕。
這樣算來,林復君的家世並不算顯赫,經歷也不過是個看不慣世態炎涼、官|場黑暗的傲氣寒門書生,但——
林復君在京城留下詩詞、撰文、繪畫無數,這些東西幾經輾轉叫一位姑娘看著,姑娘連夜觀覽、驚為天人,不顧家人阻攔南下江南尋人。
幾經輾轉,這姑娘嫁給了林復君,跟他一起隱居桐山。
「所以……」烏影覺出點味兒來,「所以是林瑕他娘的出生門第高?」
李從舟點點頭,林瑕為人低調,不是那種仗著家世欺人的。
但京城百姓卻因此宣稱他是真正的寒門士子,也是多少有點荒唐:
林瑕的母親沈氏,乃是當朝正一品御史中丞沈老爺子的獨生女,沈老中丞當年對女兒的溺愛,絕不輸給今日寧王夫妻待顧雲秋。
即便林復君一窮二白,但只要女兒喜歡,老爺子也是盡力支持,就連聽說小夫妻倆要到桐山躬耕後,沈中丞想的也不是買個宅子、派點僕人。
老爺子一撩鬍鬚,跟旁邊勸他三思的學生們一笑,說了句——那感情好,聽說桐山盛產山貨,過年回家記得多帶點。
大約是御史中丞和沈小姐都沒看錯人,林復君雖是隱逸,但他身上的書生意氣從未消失,也在萬松書院講學,門下弟子無數。
「浙府當然可以攔下這份請願書,但林瑕的爹娘、萬松書院都不是好惹的,」李從舟搖搖頭,「往後——還有得熱鬧呢。」
烏影想像了一下覺得有趣,悶笑兩聲後又想起來:
「那島上那些青紅冊,我們還管嗎?」
李從舟想了想,「先靜觀其變吧。」
……
幾日後,果然,萬松書院師生聯名上書請願的事情確實沒有翻出什麼風浪,但彈劾的奏摺卻直接越過了浙府府衙直接遞到了朝堂上。
沈家在朝不參與朋黨,立場算比較中正。
但也因此開罪了一些具有絕對偏向性的太|子|黨,幾個文臣不冷不熱地反諷,直指出沈中丞和那萬松書院以及林瑕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