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頁
雲秋發現了其中的問題:他帶回來的燒日醉就是在長榮樓買的酒,遠遠聞起來味道和婦人當日賣得十分相似,只是根據陸商的說法、酒喝下去味道不同。
「那您……」雲秋不等山紅葉回答,又搶著開口試探問道,「您知道一種叫燒日醉的酒麼?」
「您喝過燒日醉?」山紅葉反問。
雲秋搖搖頭,「我不會喝酒,是路過真定府時,從長榮樓買回來送人的。」
——還好剛才山紅葉的敘述里提到了給親戚朋友送酒,不然他險些要說漏了。
山紅葉沉眉,臉色不怎麼好看,「那便是那兩家人通過燾哥的酒方子改進的酒,您剛才問我為何不去販與長榮樓,這便是原因所在。」
畢燾生病後,再不能外出行商。
再加上山老爹和畢家老母親先後病逝,畢燾實在身心俱疲、無力經營安歸酒坊和長燾榮,便主動找了師家和傅家提出來退出。
安歸酒坊被賣給了遠旬縣當地的一家酒房,長燾榮那邊也相應改了名。
沒有了安歸燒酒的長榮樓生意曾經萎靡不振過一段時間,其中師長榮不幸染病早逝,由他兒子繼承了師家在長榮樓的紅利。
這位小師少爺不諳世事,雖然名義上是長榮樓的東家,但內里早就被傅長坤架空。
「現在的長榮樓,基本就是傅家一家的家業。」山紅葉這麼解釋道。
傅長坤獲得整個長榮樓後,對酒樓的經營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然後又親自走了一趟興慶府的遠旬縣。
「他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不會輕易接受失敗,而且很有心計,在我們三家合作的時候,他就一直想盜取安歸酒坊的釀方,順便再給我們兩家踢出局。」
「所以燒日醉是他……仿造安歸燒酒做的?」
山紅葉點點頭,「雖然不想承認,但傅長坤很聰明也很敏銳,也是他最早發現——西北燒酒對行商和當地人來說更重要的作用是取暖。」
「但是對於魏城百姓來說,安歸燒酒雖然香,但太辣,不是一種老少咸宜、能用來禮賓、多飲的好酒。」
雲秋懂了:「所以他改進了安歸燒酒的配方,減少酒辣度的同時保留了原本的香味,並專門取名為『燒日醉』是麼?」
山紅葉點點頭。
那這一切就都解釋得清楚了:
——為什麼明明山紅葉是鹽商的妻子,但卻會衣衫襤褸地出現在京城中;明明手裡掌握著香氣馥郁美酒的配方,卻不能賺到錢。
在興慶府是苦於囊中羞澀,在老家魏城是有傅長坤和長榮樓,本來抱著希望來到京城,卻發現京城的酒樓賣酒都要酒憑、酒引,提什麼傳承都無用。
如此折騰一番下來,山紅葉才會被壓得喘不過氣、生出輕生之念。
雲秋想了想,給她解釋京中用工的規矩,官牙掛牌是一樣、托人直接引保是一樣,或者還可以直接進門給掌柜毛遂自薦。
「不過那些都太麻煩了,不如您先到我的鋪子上幫忙?」
他的酒樓還未定下,現在也不好冒然相邀,而且從剛才山紅葉的敘述中,不難看出她對傅長坤充滿了敵意。
現在就給她提酒的事,倒顯得他和傅長坤一樣「心機深重」。
「錢我給您按日結,就做些擦洗灑掃、縫補漿洗的事,」雲秋算了算,「我們鋪上整好還有幾間空房間,也有一個婦人一個小姑娘住著。」
——房間是雲秋去西北這段時日往恆濟解當後加蓋的。
他一直讓朱先生和馬掌柜留意,附近後巷的民宅、商鋪,如果有出售的就一定想法給買下來,將來也方便他們擴大規模。
所以恆濟解當後巷上的兩間平房被他們盤了下來,重新改建之後擴大了原本的院子,現在兩間鋪子的人也有了相對大些的院子,還很方便曹娘子醃製鹹菜。
「您家孩子也正好可以接過來,去橋對面看診也方便些。」
山紅葉愣了兩愣,一愣她覺著是天塌下來的事情、就這麼被對方輕描淡寫兩句話給解決了,二楞是眼前的小公子竟然還是恆濟解當的老板。
她飛快地眨了眨眼,卻覺著不妥,「您這、您這不是虧了麼?哪有請個灑掃僕婦管吃管住,還要給她發工錢的?」
「我們鋪上的夥計都是包吃包住的,」雲秋讓她寬心,「何況您現在去見工,耽擱時間不說,還要天天發愁吃穿度用的事,小公子也不好養病。」
山紅葉有點兒彆扭,總覺著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
最後說來說去,兩人約定好——山紅葉帶孩子到雲秋這兒住,工錢她不要,讓雲秋先賒給她一錠銀子,簽字畫押留好欠條,她照舊出去見工。
「要是銘兒這孩子的病治好了,我都還沒找到合適的工,我就跟您府上做三年的白工還帳。若是找著了,我就還您那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足夠支付孩子的藥費,雲秋想了想,看出來山紅葉這婦人是個剛正、執拗的性子,而且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他還是答應下來:
「那成,就按著您說的辦。」
「那您有什麼需要收拾的行李麼?」雲秋站起身管張五郎結帳,「正好我和點心都在,可以幫您提提拿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