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頁
雲秋:「……」
這話題怎麼就過到那兒去。
他輕咳一聲,沒理會胡屠的問,只道歉承認錯誤,「確實是我們店上夥計給您拿錯了貨,實在抱歉,不過您看小姑娘都快叫您嚇哭了,不若您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胡屠卻大手一揮,「甭來這一套!小姑娘就能隨便拿錯我的貨啊?那多好一件狐襖子,沒遭蟲、沒破洞的,怎麼到你們手上幾天就不見了?!」
雲秋見他不吃軟,也收了臉上笑容,淡問道:「那您想怎麼辦?」
「怎麼辦?」胡屠哼了一聲,「要麼你們給我找回來我的狐皮襖,要麼你們賠錢!選吧!」
他這話說的氣勢十足,但內容卻挺講理——本來丟失、損毀客人的當物就是要照價賠償,雲秋勾了勾唇角,面色也不改,只問:
「那先生預備開價幾何?」
胡屠的當票上,小鍾寫的是:青白狐襖一件,成色九五,無損,換銀六兩,當期十五日。下面是解行的印鑑、小鐘的私印和胡屠的手印。
見解當行的東家這般說話,胡屠的態度也緩和了些,他想了想,猶豫地開口要了個價:「……十兩?」
胡屠今日來贖買並未逾期,甚至時間都夠不上算利,若無拿錯這檔子事兒,本來應是解當行將他的青白狐襖取出來,然後胡屠給當行九兩銀子。
六兩變成十兩,平白多了四兩銀子。
雲秋想了想,還沒說話呢,旁邊的小鍾就擰緊了眉,看樣子是不想答應,而張昭兒更是氣得雙頰通紅、若非張勇攔著,看樣子很想上來咬人。
其實他倒覺得胡屠的要價不高,設身處地,要換成是他,別人弄丟了他的東西,他少不得要別人翻倍甚至三倍賠償。
而且,雲秋回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門口圍觀的百姓,反正事情都鬧大了,不利用這機會宣傳宣傳自家解當行也可惜了。
所以他轉回頭,先衝著小鍾等一種夥計搖頭、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然後又故意露出一副苦惱的神情,看著胡屠道:
「您這要價……」
胡屠是個急脾氣,一聽他這話又嚷嚷起來:「是你們先弄丟了老子的東西!我又沒逾期!不然我們去見官、看看官府怎麼整治你這黑店!」
雲秋哪會叫他去報官,只是借他這大嗓門一用。
他錯了一步攔住胡屠,笑盈盈躬身一拜道:「您誤會了,我不是嫌您要價高,而是覺著您是個實誠人,要低了。」
「啊?」胡屠戶嗓門極大,站在門口一臉錯愕,「要低了?!」
「低了,」雲秋笑盈盈的,他這會兒已經站在了恆濟解當的匾額下,腰板挺得直直的,「弄丟了您的東西,確實是我們店上的不仔細,您看這樣如何——」
「我們店上按著您的當價三倍賠還,而且還滿城裡張貼告示、張羅找回來這件東西,只要拿著您東西的人沒離開京城,我們找回來以後——照樣給東西原樣兒還給您。」
他這話的話音剛落,外面圍觀的人群里就發出了好幾聲驚嘆。
而那胡屠戶還有點不明白,他皺著眉,「那東西找回來,意思我還要還你三倍的錢?」
雲秋笑,搖搖頭,「錢和東西都是您的,這是我們的失誤。」
胡屠震驚了:
六兩銀子的三倍就是十八兩,他便是直奔到皮貨行新買一件青白狐襖都還賺了七八兩。
他素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主兒,瞪著雲秋,「你是不是傻?」
雲秋:「……」
他耐下性子,好脾氣地解釋道:
「做解行本就講究以誠為本,弄錯了您的當物這事兒我們認下,慢說是您——就算賤至幾枚銅錢、貴至千百兩的東西,在我們解行都是一樣。」
小鍾帶著客人去鑒偽的那家藏館,也對外販售字畫古玩,人是數十年的老字號,敢在門口貼告文寫:假一賠十。
雲秋剛開業,沒那麼大的口氣,便只說個三倍。
他倒不怕別人假借這個來詐,畢竟解當行有解當行的規矩,要小鍾和馬直看走眼不容易,後院也有看家護院的武士。
而張勇兄妹,他相信經此一事後,會對客人的東西謹慎處之。
不過十八兩銀子,能送走胡屠戶這尊鬧事的瘟神、能掙到附近百姓的圍觀議論,不也照樣兒算給恆濟解當打名頭的手段?
弄丟客人的當物確實不好,是給解行下臉,但也幸虧胡屠戶將這事兒鬧大、引來眾多百姓圍觀,而不是私下裡自己回去、逢人便講解當的不是。
他又是個屠戶,永嘉坊里每個管他買肉的人要都聽一嘴,那恆濟解當的生意也不要做了。
如今雖然被胡屠這大個兒罵了句「傻」,但云秋相信他——就算不說解行的好話,也是會拿這事兒當稀奇來講。
閭左百姓愛聽熱鬧,這事兒也算新奇,肯定能傳很快。
胡屠還在愣著,雲秋已經使喚小鍾到柜上支取出來十八兩銀子,當眾包成一團,遞給他:
「您點點,若不放心,您還可以驗驗,戥子我們柜上就有,不過您若信不過,可往外面借大家的稱看看分量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