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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瞭然地點點頭, 拍拍他肩膀要他去。
「你這小夥計,挺懂行。」蘇馳剛才匆匆瞥了一眼, 小鍾手里拿著的東西皆不是凡品。
「蘇大哥你要看嗎?」雲秋問,「龍神和海珠什麼的。」
「喲?」蘇馳含笑睨他一眼, 「你也挺懂行。」
雲秋忙解釋說他是現學現賣,今天是跟著小鍾第一回來,全做是開開眼界。
「是啊, 之前也是岳……」蘇馳的臉上閃過一抹遺憾, 然後他笑笑,「之前也是有人帶著, 我才知道城裡還有這樣熱鬧的所在。」
雖然他只說了一個字,但云秋已猜出來他想提的是誰。
京城裡姓岳的人家不少, 但姓岳又和蘇馳相關、能帶著他來豐樂橋鬼市的就少之又少,此岳只能是岳父的岳,指的是——宰相龔世增。
龔家小姐去歲出嫁,嫁給了經世局的一位通事。
此通事姓連,單名一個笙字,是御史中丞沈老爺子的門生,去年春闈乙榜上有名,直到今歲朝廷才補出一個空缺、安排他做了經世通事。
經世局隸屬於大理寺,執掌刑名,負責協管城內涉經濟的一應糾紛。
掌管為正三品詹士,下設有:少詹士、府丞、主簿、錄事和通事數名。如之前盛源錢莊被清盤、外櫃掌柜逃匿等,最後就是落在經世局。
通事的官品不高,只有正七品,年奉也不過八十貫。
龔小姐這算是低嫁,但那連笙少年失怙,母親供養他讀書多年積勞成疾、沒撐過京中那場大疫。
小姐入府就能執掌中匱,也無須侍奉公婆。
而且連笙是獨生子,家中沒有兄弟姊妹,自然也就沒有妯娌關係和小姑要料理,可以說——就是她跟連笙兩個過日子。
連笙是請動沈中丞親自登門與他做媒,成婚時也是請了沈老爺子給他做高堂,請來的親朋好友多是他太學的同窗。
十來桌人各自歡喜地挨擠在小院中,不吵鬧也不拼酒,全是文靜的書生在講談治國經世的文章。
連笙甚至頻頻要家裡婆子給龔小姐送菜,生怕她一個人在房裡餓著。
龔小姐與這位連公子見面不多,全是心灰意冷之下聽了父母之命,見他這般殷勤,心也就放下大半。
後來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連通事在經世局也得力,他對外辦事是雷厲風行、滴水不漏,回家後就貼心小意、事事以妻子為先。
雲秋不知蘇馳對這位龔小姐的態度,但只看他前世終身未娶,就能見一般。
「啊……」雲秋搓搓手,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反是蘇馳很看得開,也沒在意被雲秋看破,自己轉了話頭,「今日收穫頗豐,待會兒我請你們到面行用早點。」
雲秋立刻拒絕,蘇馳剛回來,怎麼好叫他請,「我請大哥吧?」
「你都叫我大哥了,」蘇馳攬過他肩膀,「合該是我來請,再者說——」他擠擠眼睛,「蘇某人現在有錢呢。」
最終,雲秋沒能拗過他,和小鍾一起被蘇馳帶到河對岸一家食肆,食肆門口白霧繚繞、蒸氣騰騰,兩個店小二站在高高的籠屜後吆喝:
「發賣四色饅頭、栗子糕,羊肉饅頭、龜仙桃嘍——」
見蘇馳他們一行三人,其中一個小二抖開肩上的掛巾迎上來,「幾位爺吃點什麼?裡邊兒請,還有的是座兒!」
蘇馳想了想,要了一籠水晶包兒、一籠峨眉夾兒,雲秋喜歡吃甜口要的是糖餡饅頭、沙餡桃花繭,小鍾跟在最後卻只要了一個細餡兒大肉包、一張重葉餅。
「再來一碟花糕並三碗七寶羹,」蘇馳掏出幾枚銀錁子塞與小二,「餘下的是你的賞錢。」
城裡食肆的面點賣價不貴,這些東西全算下來也不過幾百錢,蘇馳給的銀錁子分量很足,小二笑得牙不見眼,吆喝的聲音也亮了幾分:
「好嘞,您稍等——點心馬上就得!」
蘇馳挑了張靠里的桌子,邀請雲秋和小鍾坐下。小鍾一開始還有點侷促,抱著他買得的東西躲在雲秋身後,「我、我站著就行。」
雲秋好笑,起身拉著他給人摁到座位上,「我這兒可沒有那麼多規矩,坐下來一起吃,你看你邱哥、你點心哥哥不都坐下來跟我一起用的麼?」
小鍾喔了一聲,這才老老實實坐了。
蘇馳多看了他兩眼,十三四歲的少年緊緊抱著鬼市上淘來的東西,落座後從前襟中掏出來一塊軟布、幾張棉紙,先仔仔細細將東西分別包好、隔開,才轉過身來擦手、準備吃飯。
「小先生是行里人?」
他突然出聲,嚇了小鍾一跳,連帶著屁|股下坐著的條凳發出撕拉一響。
雲秋忍笑,先安慰好受驚的小鍾,然後與蘇馳解釋來龍去脈,說了小鍾原本是敏王府解行上的人,是馬直的小學徒云云。
「敏王世子啊?」蘇馳饒有興味地摸摸下巴,「那挺好,早早脫離開那樣的東家,你師父的決斷不錯。」
小鍾紅著臉點點頭,「師父都是對的。」
蘇馳看他性子內向,便不強求,又轉向雲秋,「所以,你現在是自己在外面開鋪子?王爺王妃也不管你?」
雲秋眨眨眼,這時候才意識到——蘇馳好像並不知道真假世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