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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凍醒的:手腳冰涼,蓋在身上的絨毯也好像淬了一層冰碴子,身下的羊毛氈倒挺耐潮, 摸上去還是一片乾爽。
雲秋揉揉眼睛,茫然地坐起身, 這才發現李從舟已經靠在洞壁上睡熟,而他腳邊的篝火卻不知什麼時候熄了。
他抖抖手腳起身,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外出住山洞,合該是兩個人輪值守火的。
但不知為何李從舟沒叫醒他, 而是選擇自己硬撐。
雲秋繞過去, 到熄滅的火塘邊看了看, 發現那篝火熄滅應當有一段時間——碳化的枯木堆里、一點兒火星子都沒剩, 摸上去也涼冰冰的。
借著洞外反射進來的雪光, 雲秋發覺李從舟眼下也因疲憊而聚了一團烏青, 而靠坐洞壁的睡姿並不舒服、他的眉峰始終緊蹙著。
思量片刻, 雲秋在「嘗試抱李從舟到羊毛氈上」和「拿毯子過來給他蓋
」之間選擇了後者——他不是大力士,弄不動比他高、比他壯的人。
拿來薄毯輕輕蓋到李從舟身上, 雲秋就蹲到火塘邊準備重新生火。
李從舟撿來的乾柴還很多,雲秋按著自己的經驗找了兩根看上去比較堅硬的, 一根墊在火塘里、用刀在中間剜個眼兒,一根削尖、豎扎在另一根上的孔槽內。
——蕭副將他們好像都是這般生火的。
雲秋雙手攏住那根豎起來的木棍,然後深吸一口氣用力搓起來。
可過了半晌, 他雙手都搓得發紅、火塘里還是沒有一點兒火星子, 連那根他選來墊著的木棍都啪嚓一聲被扎斷了。
雲秋吸吸鼻子,裹緊身上的大氅緩了一會兒, 才又重新在木柴堆里翻,好不容易找著根結實的, 那根用來鑽木的棍兒又折了。
雲秋:「……」
怎麼鑽木取火原來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心不叫醒李從舟自己嘗試。李從舟帶他出來已經夠辛苦了,還要生火、狩獵給他準備吃的,這會兒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又嘗試了兩回沒成功,雲秋捂著手呵氣,只覺自己雙手的掌骨都在痛,而且掌心又紅又腫,再這麼搓下去肯定要破了。
就在他暗自跟自己生悶氣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輕嘆:
「鑽木取火要添火絨的小笨蛋。」
雲秋一愣,轉過頭去發現李從舟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他的眼神朦朧、嘴角掛著一點淡笑,神情很是慵懶——是雲秋從沒見過的模樣。
李從舟伸手給自己身上的絨毯扯下來,站起身用毯子將蹲在地上的小雲秋一整個兜住,還用絨毯的對角在他胸前打了個結。
——這樣,雲秋就撐不開手、只能這般被絨毯裹著。
「火絨?」
李從舟嗯了一聲,卻沒管那一塘熄滅許久的火,他側首打了個呵欠,才攤開手,向雲秋討要他那雙小爪子,「手我看。」
「喔。」雲秋乖乖伸手,掌心向上。
睡了一覺他的髮髻有點亂,從李從舟的角度看,現在的雲秋很像一個在學堂上貪睡、卻不幸被先生逮著要挨板子的小可憐。
看著那一頭雞窩,李從舟乾脆伸手先拆了他腦後的髮帶。
「昂?」墨發披散下來,雲秋眨眨眼、一臉迷茫:不是要看手?
李從舟捏著那根髮帶,悄無聲息地將它塞到自己袖中,然後順了他墨發一把,才低頭看雲秋的手。
——掌心紅彤彤的,還好皮沒破。只是指根處磨搓得厲害,明日只怕要生出好幾塊繭子。
「撐好等著。」
他這般交待一句後,就轉身到馱箱中翻出一瓶玉露膏,這藥是烏影根據他們族中大巫的配方調的,能活血化瘀、鎮痛消腫。
這回出來只有半夜準備時間,李從舟也就沒帶藥匙,所以他打開蓋子來挖出一團晶瑩的膏體、示意雲秋張開手指,細細地給他塗抹。
「嘶……」雲秋下意識躲了下,「好涼!」
「消腫鎮痛的,忍一忍。」
說是這般說,但李從舟的動作明顯放輕了很多,鬧得雲秋咯咯一笑,又小聲道:「癢——」
李從舟睨他一眼,「事兒事兒的。」
雲秋被說了也是悶悶笑,低頭看李從舟認真給他上藥。
「行了,等它幹了就好了,」李從舟自己取了塊巾帕擦擦手,「記著,不許舔手。」
雲秋撇撇嘴,心道他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舔手。
李從舟卻已收好玉露膏,轉身找了一團乾草用小刀刨成花,然後細細灑在了剛才雲秋折騰那麼一會兒的火塘中。
就在雲秋盯著他,正想學到底要如何鑽木取火時——李從舟非常從容地從懷裡掏出一組火石。
雲秋:「……」
咔咔敲擊幾下,幾枚飛濺的火星終於掉落在那一團乾草刨花上,李從舟立刻放下火石,俯身下去雙手攏起刨花、捧著它們跪坐在地上用力吹。
火星很小,從雲秋的角度已經看不到了。
但李從舟吹著兩口氣後,隱約有明亮的光點在那刨花中閃爍,不一會兒刨花中就冒出了大量白煙,伴隨著白煙而起的、還有一簇艷紅的火苗。
「誒?!」雲秋飛快眨眼: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