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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秋今日帶點心去,一是想再撿些榆錢,二是想看看兩處私邸中有沒有能留出大片空地給他栽樹的。
畢竟榆樹生長需要時間,恰巧明年京中大疫,寧王很可能會讓他和王妃繼續留在寺里,他得提前種好、以備不時之需。
當報國寺正殿廣場上響起誦經聲後,顧雲秋就帶著點心溜出了小院。
修建舊禪院的懸崖其實是祭龍山的一座孤峰,原本還有幾座木橋連接,後來木橋腐朽、斷裂,就只剩下中間一座石棧雲橋。
此橋長約數十丈,橋面不寬、僅容兩三人通行,兩側未設欄杆,拉了三條鐵索充作護欄。
經年風吹雨打,幾道鐵索斑駁生鏽。
而終年的勁風也將橋上的石階也侵蝕得高矮錯落、參差不齊,走的時候需別樣當心,稍有不慎就會扭腳、摔跤。
最為嚴重,還可能跌下萬丈深淵。
點心看著這座雲橋有些發悚,但想到顧雲秋一路上的興奮,便閉上眼、暗中給自己鼓勁,努力邁出第一步後,還不忘要回頭叮囑他家公子當心。
「嗯啊,」顧雲秋攥著橋兩邊的粗|粗的大鐵索,「你也是嗷。」
日出金光,雲靄滿山。
泛有金色漣漪的雲海在他們腳下蕩漾,白鷺飛渡、雁陣來歸。
山中春景,不外如是。
顧雲秋停步擦了擦汗,嘴角上揚:這裡真美!
兩人小心翼翼走過長橋,很快來到後山的古禪院內:
寺景荒涼,殿上紅漆脫落、步道長滿青苔,不少建築內都長有半人高的草。
好在王府的兩處私邸建得晚、狀況還不錯:
一處在毗盧閣旁——門窗結實、屋頂完好,但後面的小院內鋪滿了碎石子兒,能直接使用的土地太少太少。
想要在這兒種榆錢子,他就還得重新犁地、清除掉上面的石子路。
而且,屋內炕道的煙囪壞了,要住就得等修繕。
費時又費工,並不算好選擇。
另一處在禪院大門外,顧雲秋上次來就看過,裡面有兩間廂房、前後兩個小院,前院中有水井,後院有近三分的空地。
只這院子緊挨著幾處古墳塋、還有京中幾個大家族的陵園,也不知晚上會不會看見簇簇鬼火、聽著新鬼嚎哭。
顧雲秋重活一世倒不怕鬼,他只擔心這宅院靠著墳塋,會不會因此背陰,曬不到太陽、樹種下去長不出來。
時間有限,想著宅院反正在寺門口,待會兒出來還要往這兒走,顧雲秋就先帶點心去禪寺里撿榆錢子。
等他們出來,正好日頭高起,也方便他再細看看外面這座宅子裡的日照夠不夠。
如此,他們一前一後走進禪院,根本沒注意到身後那間宅邸的大門是虛掩,院中似乎還升起了一股帶有藥香的白煙——
今日誦經,是圓淨禪師主講。
李從舟尋了藉口告假,挑完水劈好柴後,就揣著抓好的藥上後山。
舊禪院僻靜無人,正適合給烏影養傷。
只是禪寺內能住的幾間僧房都有苦修的老僧住著,其餘大殿梁垮瓦碎、窗戶漏風,也不太方便讓身受重傷的烏影藏於其中。
思來想去,李從舟乾脆將烏影安置到禪院外寧王府那座私邸中。
這裡常年無人看管,寧王府的人也是在月初才會過來清理落葉,到時候他也能找到地方將烏影轉移走。
不知是不是南獄裡也被襄平侯安插了人手,烏影身上的傷比李從舟看到的更重。
除了鞭刑、杖刑,他還從烏影的各處關節里拔出三十多枚長短不一的針。
好在針上並未淬毒,不然李從舟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施救。
上山後,烏影一直在持續發熱,昨天連藥都餵不進去。
李從舟捏著蒲扇,盯著面前咕咚冒泡的藥罐,眸光兇狠銳利。
——他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熬得了藥、濾掉藥渣,李從舟端碗走向正堂。
推開門,卻發現炕上空空如也。
他頓住腳步、微眯起眼,沉吟片刻後,慢慢抬頭往上看:
不知何時甦醒的烏影滿臉戒備,正大壁虎似的攀在樑上。
被他發現後,烏影突然發難,捏著不知打哪兒翻出來的匕首,一個虎撲就攻擊向他——
○○○
多了個人事半功倍,顧雲秋帶著點心,很快就撿滿了一口袋榆錢子。
他心滿意足地收緊袋口,高高興興牽起小點心的手,「走我們去看那院子。」
點心臉熱,低下頭、掌心微微發汗。
——他還是,不大習慣跟主子這樣好。
有點……太親近了。
他的侷促顧雲秋渾然未覺,只興沖沖給點心講那院子的好與壞。
種樹賺錢一事,顧雲秋沒瞞點心。
只在緣由上撒了個小謊:沒提前世今生那些事兒,只說是他喜歡商道、想經商,但又怕王爺王妃念著讀書功名的正道不允。
點心也沒多想,公子要從商、他就盡力幫忙,也會好好保守秘密。
正午紅日高懸,明媚的陽光灑滿整個祭龍山頂,古禪寺外的小院也整個被籠罩在內。
顧雲秋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院子雖在陵園邊、被大大小小的新墳包圍著,看起來有點陰森,但實際上也是座南向院。
換言之,它能曬足一整日陽光,什麼樹在這兒都能順利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