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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士在時間上後出發,卻還能追上『先出發』的賊人,這不反過來證明了義士跑得比賊人快嗎?」
「方才,這小伙子搶跑,已是心中有鬼,又落後這麼多,定是賊人無疑了。」
布坊老闆說完,眾百姓才恍然。
被捆住那賊卻不認命,還強辯道:「……那說不定是我剛才盡力去追,力氣先耗盡了才跑得慢呢?」
聽到這,王府護衛也忍不住,「好個善於詭辯的刁賊!你剛才分明是看逃不掉了,才突然發難賊喊捉賊的!」
顧雲秋卻一點兒不惱,甚至還好脾氣地沖他笑了笑,「這樣哦?那不妨我們再比幾場,三局兩勝你看怎麼樣?」
想到剛才比試的結果,那人張了張口,最終委頓在地。
拿住賊人,找回失物。
老大爺對顧雲鞦韆恩萬謝,巡檢使也感謝顧雲秋。
那個差點被當成賊人的義士也走過來,恭恭敬敬對著顧雲秋抱拳拱手,他開口叫了聲「公子」,聽口音像是來自西北。
在護衛和巡檢使的糾正下,才知眼前的小孩是寧王世子。
聽見寧王世子幾字,他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驚訝,片刻後又很好地掩飾過去、改了口,「小人蔣駿,謝世子殿下仗義執言!」
顧雲秋挑挑眉,在記憶中搜尋一遍,發現自己並不認得此人。
也不知他那一瞬的訝異,是因何而生。
他暗自記下蔣駿這名字,面上只笑,表示不過舉手之勞。
倒是買完了桂花糕的順哥過來,撥開人群湊到顧雲秋身邊,張口就說在武陵園門口有個戲班,「公子公子,可好看了!噴火舞大龍呢!」
鬧了這麼一出,告文牌肯定不方便再看。
顧雲秋便接過桂花糕點點頭,「那走吧。」
等他們一行人走遠,人群都漸漸散了,昌盛巷口才急急跑來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他遠遠看見站在大榆樹下的蔣駿,立刻笑起來沖他招手。
蔣駿也看見他,取了懷中的小布老虎迎上去幾步,「狗娃。」
「蔣叔對、對不住,」男孩說話有些結巴,「今、今日公子帶、帶順哥上街,院子裡分派給我的活就、就多了些,讓你久等了。」
蔣駿微微皺了皺眉,最後還是笑著擼了小孩腦袋一把。
「剛才我見著你家公子了。」
「啊,啊——?!」狗娃的眼睛瞪得老大,「叔你、你、你見著……」
蔣駿沒讓他說完,只牽起他的手往對面走。
昌盛巷正對著雙鳳樓,那是京中高門沈家開沽的酒肆,門前彩畫歡樓、貼金紅紗燈,最是繁華熱鬧、人頭攢動。
「叔請你上那兒吃。」
「誒?」狗娃眨眨眼,「那、那裡頭老貴了!叔,你們軍中發、發賞錢啦?」
蔣駿無奈一笑,「什麼賞錢,沒賞錢了,裁軍了……」
「啊?!」
「行了行了,別啊了,」蔣駿拉著他穿過人群,「這回來,我還繞道返鄉了一趟,你爹娘的墳上一切都好,其他的我們邊吃邊說——」
……
而顧雲秋一行來到武陵園,他對賣力表演的戲班不太關心,倒是注意到了附近幾個小孩正在扮家家酒。
他們自己用泥巴捏了些東西當貨品,撿了地上掉的榆錢子當銅錢。
顧雲秋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四月正是宜載榆樹的季節。
榆錢成熟後泛白,剝掉外層種翅後就能栽植。
成活出苗後能賣苗、梳枝後能當柴、成樹後還能賣木料,就算不賣也能在來年再次收集榆錢子當樹種去賣。
而且榆錢子掉在地上,只需花時間去撿、去收集,根本用不上本錢。
只可惜,京中榆樹栽植不多,武陵園門口四通八達,數條街巷看過去,卻也只得這麼一棵。
顧雲秋想著這事,那邊戲班的表演也結束。
順哥看得興起,低頭卻見顧雲秋心不在焉,他以為世子累了,於是貼心地帶顧雲秋出人群,「公子,天晚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夫人過幾日就要上報國寺,我們回去多陪陪她。」
順哥說者無心,顧雲秋乍然聽見報國寺三字,忽然心頭一喜——
報國寺在京畿東郊祭龍山,那山上別的沒有,就屬松柏榆竹最多。山門一進去就有兩棵大榆樹,往後大雄寶殿、羅漢堂和經閣附近也有成片的榆林。
「是是是,」顧雲秋突然興奮,「我是要多陪陪阿娘!」
寧王府在報國寺內還私產,幾處房宅內空地荒地多得是,他收集好榆錢子就能立刻種上。
顧雲秋嘿嘿一樂,這回他說什麼都要央著寧王妃帶上他。
只是……
顧雲秋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
李從舟,他也在報國寺。
第006章
春日昭昭,青空澄碧。
清晨的微風捲起新塘橋畔桃花,紛紛花雨里,一輛漆金的四駕馬車緩緩從內城永寧門出,過望仙橋、出長樂門直奔京畿。
方形車廂上雕刻著青鳥捲雲紋,車輪承軸、車轅車架上皆有彩繪貼金,頂檐四角懸掛銅鈴。叮咚鈴響,數十輛板車緊隨其後,側翼又護銀甲衛。
顧雲秋如願說服了寧王妃。
但,王妃帶他入寺的條件是——
顧雲秋不能輕裝簡行,必須帶上寧心堂內所有的雜役、小廝,以及嬤嬤、護衛。吃穿度用的東西,更是裝了好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