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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商枝眉尾輕動,剎那間明白了錢夫人的弦外之音。
錢夫人趁熱打鐵,「你們可曾聽過縣城有一間書院,名喚青衿書院?」
這回不僅是喻商枝和溫野菜,就連溫三伢都一下子抬起頭。
錢夫人詫異道:「你這小人兒莫非也知道?」
溫三伢一板一眼道:「三伢知道,之前喻大哥給我買過一本青衿書院夫子寫的書,我看過。」
喻商枝順著錢夫人的話頭,「青衿書院的大名自是聽過,先前也想過若三伢有機會進去讀書是最好的,只是……」
只是沒有門路,這個事實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錢雲書不是錢雲禮那個傻小子,得了娘親的眼色,很快明白過來,含笑道:「這不是巧了,實則我家剛好認識一位早年在青衿書院教書的老夫子,我與雲禮都受過他的教導。如今他在家含飴弄孫,閒來無事時也開了個私塾,收幾個學生。三伢如此聰穎,若是能在這位老夫子手下念幾天的書,得了他的青眼,那麼去青衿書院可不就是一封名帖的事?」
至此喻商枝已經確定,自己沒猜錯錢夫人的意圖。
錢老爺雖然捐了個官,可如今到底是商戶,家裡兩個孩子,錢雲書秀外慧中、知書達禮,奈何是個姐兒,不能科舉,錢雲禮怎麼看都是沒救了,逼他考功名,怕是考到七老八十都沒戲。
而一般指望不上家中子孫的商戶,都會資助一些讀書人以押寶。
若其中真的有那個日後考中秀才、舉人,乃至入朝為官,青雲直上,當年的那一點資助和獲得的好處相比壓根不算什麼。
其中最實在的好處,就是商戶可以把名下田產、商鋪記在對方名下,從而免除商稅和一部分田稅。
本朝與喻商枝所知的大部分古時朝代一樣重農抑商,商戶掙得多,賦稅更是高昂。
錢夫人見喻商枝的神情,便知自個兒的心思又被猜透了。
反觀另一邊的小哥兒,還是一臉的懵懂。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是一個莊戶人能一下子想明白的,錢夫人愈發篤定喻商枝出身不凡。
「咱們兩家有緣,我作為長輩,哪裡捨得看三伢這麼個天資極佳的孩子,在村塾裡頭埋沒了。村塾里教書的不過是些老童生罷了,一輩子考不上個秀才,教出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出息。青衿書院可就不一樣了,咱們縣裡回回高中的學子,大半都是出自其中。」
和聰明人說話,只需要點到為止,錢夫人最後收了尾。
「你們兩口子年輕,興許想不到那麼遠,聽我這過來人一句勸,等三伢身子養好了,你們就過來同我打個招呼,咱們把他念書的事辦妥了,到時豈不是皆大歡喜?」
話說到這份上,就連溫野菜都有點開竅了。
夫夫二人起身道了謝,又被錢夫人兩句話輕巧地化解了氣氛。
沒等多久,寺里的僧人就來知會,說是豆腐齋已備好了。
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素齋,不得不說味道確實不錯。
淺淺墊了個肚子,錢家人也要預備回府了。
今日過節,他們家大業大,要料理的事更多,無非是錢夫人信佛,才在上午時分抽出時間來敬香和吃齋。
分別時錢雲禮拽著喻商枝,非要問清他們家住在哪裡,說下回要去村子裡拜訪,說白了就是想有個溜出府玩樂的由頭。
這沒什麼不可說的,喻商枝就同他講了。
當然少爺是聽不明白的,實則負責記著的還是進寶。
待到兩邊徹底分開,溫家四口人也出了觀音寺。
溫野菜長長出了口氣,肩膀都往下塌了榻,「每回和錢家人打交道我都提著一口氣,生怕哪句話說不對,讓人家看笑話了。」
他看向喻商枝,對方永遠遊刃有餘,「幸好有你在。」
不過想想,若是沒有喻商枝,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和錢府攀上關係。
溫二妞和溫三伢更是還沒從這件事裡頭回過神來,尤其是今天得的「見面禮」,怕不是夠村戶人吃好幾年的吧!
外頭人多眼雜,喻商枝和溫野菜只和他倆簡單說了說,得知今日見的老夫人就是送自家田地的那位,溫二妞雙手合十拜了拜,「這夫人怕不是個女菩薩!」
喻商枝和溫野菜一起樂。
又把兩個小的得的禮物拿過來收好,可別在廟會上被人順走。
只是本想著上完香就出來逛廟會吃東西,現在肚子裡塞了素齋,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餓了。
好在廟會上不缺能看熱鬧的地方,沒走幾步就有個捏麵人的,溫二妞和溫三伢迅速湊近人堆里,看那老漢用一雙巧手捏嫦娥月兔、牛郎織女。
兩個大人眼裡看著孩子,實際上站得離旁人有幾步距離。
溫野菜實在按捺不住,低聲問喻商枝,「方才錢夫人是什麼意思,她怎麼突然對三伢念書的事那麼上心,我只猜出來這事不簡單,可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喻商枝附到他耳旁,把錢府所圖的簡單一說,溫野菜默默咽了下口水。
「……這錢夫人也真敢想,我都沒指望過三伢能考中功名,只是想著他喜歡念書,就供他去念。」
喻商枝莞爾,「你是個好大哥,自然不會帶著功利的心思去看待此事,但旁人就不一樣了。說句實話,我最初剛來這個家時,發現三伢腦瓜那麼靈光,也曾想過他若一直念書,多半能出人頭地,改換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