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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棉花是成親前特地拿出來,找彈棉花的新彈過,加之在太陽底下曬了兩日,蓬鬆柔軟。
「這床當初壘得窄,咱倆怕是要擠一擠。」
溫野菜嘴上這麼說,實際心裡還有點小小的雀躍。
本來因為白日的鬧劇,喻商枝又病著,他不好主動和人睡到一起。
現在豈不是白給的機會,錯過了多可惜。
再看喻商枝,他上輩子好歹活了二十幾年,什麼不懂?
一聽這話,就知道溫野菜藏了別的心思。
可他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在這種事上扭捏,未免太不像話。
躺到床上,枕頭裡填的是去年秋收新打的蕎麥殼,枕上去涼絲絲的,沙沙作響。
「你睡里側,夜裡有什麼事,我方便起來看顧你。」
溫野菜在一旁催促,他略微無奈,最終還是依言往床裡面挪。
自己目不能視,尚且虛弱些是真事,也別硬著頭皮逞能了。
不過喻商枝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
這床比想像中的還要小一點。
一邊手臂貼上了牆,另一邊,一個大活人鑽進了被窩,同樣貼了上來。
離得太近,幾絲頭髮掠過喻商枝的臉頰,嗅到淡淡的皂角清香。
喻商枝這回真有些傻了眼,他是活過一回了不假,但沒和任何人睡過同一條被子。
耳旁溫野菜語氣倒是自在,「折騰這麼久,五更天雞都該叫了,我抓緊睡會兒,你也快睡。」
說罷不久後,就響起了平穩綿長的呼吸。
徒留喻商枝在暗夜裡睜著眼,與眼前的墨色對視良久。
***
月落日升,嬰孩嘹亮的啼哭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喻商枝睜開眼,剛睡醒的人總是有些昏沉,手一動摸到又軟又熱的東西,他才猛地記起來,床上還有一個人。
趕緊縮回手,一時不敢想方才是碰到了哪裡。
枕邊人也醒了,嘟囔了一句「什麼時辰了」,才揉著眼睛坐起來。
喻商枝的頭髮被他的手壓到,吃痛地「嘶」了一聲。
「啊!」溫野菜連人帶被子一下子閃出去兩寸,自己不好意思道:「睡迷糊了,忘了你也在這屋。」
說完又忍不住琢磨,昨晚自己睡得太沉,也不知睡熟了兩人情形如何。
他揉揉鼻子,喻商枝身上縈繞著一股絲絲縷縷的草藥味,說不上來,但好聞。
一夜過去,自己身上好像也染上了些。
更像是一家人了。
起床後,兩人沒耽擱,喻商枝簡單洗漱後就去了正屋看小蝶哥兒。
過了沒多久,溫二妞和溫三伢依次醒了。
後者昨晚聽見了聲響,可沒敢出門,怕吹風了又生病。
還是溫二妞隔著窗戶和他講了兩句,他才安心。
如今早起,溫二妞知曉大哥忙著,遂自己先去灶房架起小泥爐,把家裡兩個人的藥熬上。
繼而轉身燒水,琢磨著準備早食。
家裡還有沒吃完的雜麵饅頭,架上籠屜熱一熱,下面煮粥。
前些日子泡的醬疙瘩差不多可以吃了,配粥配餅都好,她咂咂嘴,有些饞了。
大旺和二旺搖著尾巴在院子裡轉圈,把三個主人挨個蹭了一遍,最後停在灶房門口坐下等飯。
屋裡,白屏抱著的小蝶哥兒剛哭完一場,尚在抽噎著。
胡大樹一臉手足無措地湊在跟前,看夫郎哄孩子。
等到喻商枝被溫野菜扶著匆匆進來,方像是看見了定心丸。
「燒退了麼?」喻商枝坐下時問道。
「退了退了!和您說的一樣,不到一個時辰就退了!不是我說,喻郎中您真是神了!」
胡大樹的感激是真心實意的,喻商枝只聽有關病患的結果,知曉沒再發熱就放了心。
「孩子退了燒,自然就餓了,哭大約是因為這個。你們平日裡餵什麼,去準備些來,和吃藥不衝突。」
胡大樹一聽,趕緊小跑回家拿小瓦罐,預備去二柱子家買今日的羊奶。
留下白屏抱著孩子,面對喻商枝這麼個高大的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溫野菜見狀,就也坐在了床上,挨著白屏。
「商枝,你不用給蝶哥兒把把脈麼?」
這疑問溫野菜早就有了,他見郎中看病,都是先把脈的,怎麼到了小蝶哥兒這裡就變了,難不成小孩子沒脈麼?
他這麼一問,白屏也好奇地看過來。
「三歲以下幼童的脈象都是不作數的,所以小兒生病不必摸脈。」他解釋過後,面前兩個哥兒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不過還有另一處需要看。」喻商枝撇過臉,掩唇咳嗽了幾下。
「我眼睛還未好,菜哥兒,你幫我。」
溫野菜抬起頭,一臉驚訝。
片刻後,白屏把小蝶哥兒抱到了窗下,這裡有光,看著清楚。
只見喻商枝捏起小蝶哥兒軟乎乎的小指頭,露出食指內側,稍用了些力氣,輕輕捋動,口中解釋道:「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小兒不用摸脈,常以望指紋代替。昨日夜裡太暗,看不清楚,菜哥兒,一會兒你就幫我瞧食指里側,這一條線。」
喻商枝修長的之間比劃了一下,「迎著光看,能看到一條紋路,告訴我顏色,長短到哪個指節。」
轉而又怕孩子小爹對溫野菜不放心,補充道:「白屏也一道跟著看看,這個不難,學會了,日後孩子有什麼不舒服,也可以自己學著瞧。這樣找到郎中前,心裡就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