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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野菜若是偷懶賴床,大多也就是這會兒睜眼。
今日果然也如此,懷裡的人打了個呵欠,像小動物似的揉了揉臉,從被子裡探出腦袋。
雖是在人家懷裡睡了一夜,可經過昨晚那檔子事,溫野菜還是多看了喻商枝幾眼。
只能說,沒想到小郎中看起來溫文爾雅,真到了生猛的時候,辦法還是挺多的。
喻商枝自不曉得溫野菜心裡頭在想什麼,兩人依次起了床,都感到身上有些粘膩。
昨晚溫野菜不想動彈,喻商枝也行動不便,最後是拿帕子簡單擦了擦就作罷。
拖到今早,不得不打了兩盆水到屋裡,處理清爽後換了套乾淨的外衣。
溫二妞自不知道屋裡的兩人在折騰什麼,今早按習俗要吃棗糕,一早她見大哥沒動靜,就把灶火燒上,糕也蒸上了。
等溫野菜端著木盆出來預備潑水,喻商枝也緊隨其後,三人才打了個照面。
溫二妞一聲驚呼,令喻商枝頓住步子。
「二妞,出什麼事了?」
只見溫二妞上前幾步,仰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才指著喻商枝的嘴角道:「喻大哥,你是昨個肉吃多了,上火了不成,嘴角都破了!」
喻商枝本能地抬手碰了碰,倒是不疼,破的應該不嚴重。
「怕是昨晚被什麼蟲兒咬了。」
他意有所指地笑著說了一句,未曾看見走在前頭的「蟲兒」一個趔趄,險些把水潑在院子裡。
辰時末。
一切準備停當,喻商枝拿起竹竿,和溫野菜各挎了一個竹籃,帶著兩個小的往後山的方向去。
竹籃里放的是香燭紙錢,充作貢品的棗糕和先前買的酒。
清明節前幾日也可上墳前掃墓,但需是三年內的新喪,所以終究是趕在正日子去的人多。
斜柳村人家的祖墳都在後山上,去的方向也相同。
這一路上碰見了不少人,見溫野菜要領著喻商枝去拜祭溫老三夫婦兩個,便知這外來的小郎中此後是徹底被這又丑又悍的菜哥兒栓緊了。
真是各人有各命。
沒走幾步溫三伢就累了,溫野菜彎下腰,讓他到自己背上來。
村里賃了家中舊屋子給胡大樹夫夫的李老太,佝僂著腰和兒子媳婦一行走在另一側,她眼睛早就花了,眯起來看了好半天才道:「菜哥兒,今年怎麼帶著三伢子來了,他身子弱,可別上山衝撞咯。」
這是老說法了,病人不能去掃墓,墳地里陰氣重,會把不乾淨的東西帶回來。
何況過去溫野菜想帶也不成,年年清明都是雨季,溫三伢必定會大病一場,別說上山了,床都下不來。
李老太的話一出口,前後左右的好幾戶人家都看了過來。
先前他們還怕打量多了惹了溫野菜不快,再惹起這哥兒的暴脾氣,如今有了緣由,盡數多看了幾眼。
有人見喻商枝的眼睛還瞎著,咂咂嘴露出不屑的神色。
有人見溫三伢仍然瘦瘦弱弱,趴在溫野菜的背上,便感慨家裡有郎中又怎樣?
這娘胎里的弱症,哪裡是這麼好治的,這孩子八成依舊是養不大。
其中劉大娘和蘇翠芬走得近,對溫家也親厚。
她從人群里出來,湊上來離近了逗溫三伢,稀罕地摸了一把這娃娃的臉,笑道:「有日子沒見三伢了,這氣色可比以前好多了,瞧瞧這小臉上也有肉了。」
溫野菜順勢開口,也是為了說給旁的人聽。
「今年是我娘走的第三年了,因為商枝來了,三伢的病也見好,便想著都帶去給我爹娘磕個頭。」
三年過去,新墳也變成了老墳,確實該去一趟。
劉大娘唏噓不已,「是這個道理,一家人齊齊整整的,也讓你爹娘在下頭放心。」
說起這個,各家也沒了議論人的心思。
各個長吁短嘆的,進了山後因著方向不同,也就各自散開。
這裡的山路不算太難走,溫三伢執意要下來,溫野菜便讓溫二妞小心護著他向前。
自己則接過了喻商枝手中此刻變得有些礙事的竹竿,緊緊抓住了對方的手。
「這地上有些拌腳的樹根草藤,你別走急了,我帶你避開。」
一路上雖走慢些了,好在有驚無險地到了地方。
眼見不遠處已能隱約看見墳包,溫野菜嘆口氣,邊向前去,邊同喻商枝講道:「據說以前斜柳村的溫姓也是大姓,可惜後來就子嗣單薄了,從我太爺爺那輩開始算,到三伢就是四代單傳。」
這麼說是因為,姐兒和哥兒嫁出去後是不能葬在自家祖墳的。
如今放眼望去,近年新起的墳塋只有溫永福和喬梅。
到了墳前,不急著跪下磕頭。
上次來還是過年的時候,這回再看,墳塋四周長出了許多新的雜草。
溫野菜帶著溫二妞彎腰拔草,喻商枝則和溫三伢一起,把竹籃里的東西拿出來擺好。
等到溫野菜用隨身帶來的鐵鍬給兩個墳頭都添了新土後,他拍拍手上的灰,領著喻商枝和一雙弟妹,在父母的墳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
點燭火、燃線香、上貢品、燒紙錢……
溫野菜年復一年地重複著這套流程,唯一的不同在於今年一家人都到齊了。
但好像每一回都是如此,溫野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