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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並不懂醫,可錢員外久病,她也聽熟了這些話。
乍一入耳,就察覺到了喻商枝與紀藤說法的不同。
「老爺所患的是頭風,這個不必說了,但先前紀郎中的診斷,一直說是氣血虧虛引起的。」
說罷她看向錢雲書,自己這女兒年輕,記性自是比她好。
錢雲書很快也點頭道:「我記得,紀郎中確實是這麼說的。」
喻商枝聞言,淡淡道:「所以他應當也說過,要多給員外用參。」
錢夫人和錢雲書皆都訝異之色,錢夫人傾身向前,「你怎麼知道?」
喻商枝解釋說是自己聞出來的,還準確說出了藥方的配伍。
錢雲書這時想起什麼,補充道:「我記得除了湯藥,紀郎中還給父親開了人參養榮丸。」
她說完後,若有所思道:「喻郎中是否對紀郎中的用藥有疑慮?」
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緊張,喻商枝則語氣嚴謹。
「不好說有疑慮,但也想探個究竟。何況在下是半路接手,為員外診治,先前員外的情況在下並不清楚,只怕也影響用藥開方,不知之前紀郎中所開的藥方,書寫的脈案等,府上可有留存?」
錢夫人輕輕頷首,「都是有的。」
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哪怕錢老爺信任紀藤,這些也都要再謄抄一份。
說罷就指了個隨身的丫鬟,「你去給喻郎中取來。」
那丫鬟應了聲轉身去了,而錢夫人瞧著很是疲憊,撐著額頭,唇角卻是向上的。
「我就說你是個有本事,能見真章的,果然沒看錯。」
喻商枝謙虛道:「不敢當。」
錢夫人在錢雲書的支撐下緩緩坐直,捏了捏眉心。
「在你面前,我也說句實話,近來老爺的病癒發嚴重了,我這心也跟著七上八下。我知道那紀藤是仁生堂最好的郎中,可又總覺得看診一事上,若是久病難治,就不該偏聽一家之言。」
這話說得通透,喻商枝贊成道:「夫人所言極是。」
錢夫人淺淺笑了笑,啟唇道:「總之老爺雖不忿,可到底那紀藤暫且被我趕走了,這幾日你接著幫老爺治,只管盡力就好,我不會強求什麼。只是你從村子裡來,怕是夜裡也難趕回去了,可要我差人給你家裡送個信?」
喻商枝知道,錢夫人這是怕錢老爺的病症夜間生變,所以想讓自己留宿府中。
畢竟自己不是紀藤,人就在鎮子裡,就算去請,至多兩刻鐘也就到了。
他沒有異議,說道:「謝夫人體諒,在下一會兒寫封家信,幫我送至家中即可。」
沒過一會兒,那個去取藥方和脈案的丫鬟來了。
她手裡抱了個木盒,打開來看,裡面都是寫滿墨字的紙張,一時半會兒是看不完的。
錢夫人繼續吩咐那丫鬟道:「珍珠,你去把挨著雲禮院子的那處別院收拾出來。」
隨後看向喻商枝道:「那院子清淨,離這裡也不遠,你今日受累了,好生住下。」
喻商枝再次道謝,不多時就暫時作別了錢夫人與錢雲書母女,由另一名丫鬟領著去往住處。
喻商枝走後,錢夫人方才嘆出一口濁氣。
錢雲書有些擔憂地看向母親。
有些話,錢夫人也只能對自己這個女兒說。
「我知曉,今日我與你父親爭吵時,你在屋外應是聽見了幾句。」
錢雲書垂下頭,對此不置可否。
當時父親說的某一句話是很傷人的,就連她聽見時都覺得心尖一抖,何況是母親。
錢夫人輕拍兩下女兒的手背,目光變得不再似大多數時候那麼堅定,溫厚之外,多了幾分茫然。
「我與你父親是少年夫妻,共過患難,同過富貴。這些年,他都遵守了昔日與我許下的諾言,未曾納妾。咱們家中沒有那些嫡庶之間的爭執,後宅也沒有幾房姨娘日日鬥法,雞飛狗跳。」
錢夫人說這些的時候,似乎陷入了長久前的回憶,但最後一句話卻把這些盡數戳破。
「可如今……」
她搖搖頭,將未盡之語咽回了肚子裡。
錢雲書是姐兒,心思更細膩些,她其實早就看出父親最近一年與母親之間,那很難說清的微妙的疏遠。
而她此時才得知,原來母親也早就意識到了。
「父親他……也許是太累了,他對母親的心,便是女兒素日也看在眼裡。」
錢雲書說著寬慰的話,換來錢夫人一個笑。
「行了,咱們也別愁眉苦臉的,各回去梳洗一番。中午簡單擺個家宴,款待一下喻郎中。」
午食的這頓家宴,哪怕佳肴滿目,一桌人卻是各自心事重重,無心動筷,就連最沒心沒肺的錢雲禮也吃得不多。
錢夫人見他連素日愛吃的菜都沒動幾筷子,便叫來貼身伺候他的丫鬟,詢問少爺最近的飲食。
得知錢雲禮最近什麼飯菜都進的少,喜歡的點心、甜湯也不怎麼碰了,便讓喻商枝給他把個脈。
喻商枝剛要伸手,錢雲禮就閃到了一旁。
「不用把脈!我沒病,我也不要喝藥!」
這少爺耍起賴來誰也拿他沒辦法,喻商枝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那裡有些自家配的山楂丸子,最是消食健胃的,不如先送幾粒給錢少爺吃。」
錢雲禮一聽是山楂做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那丸子甜麼?若是苦的、酸的,本少爺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