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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時此刻,兩個人的臉上都不復平靜。
尤其是任芳曉。
「潘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姓喻的郎中,不是因為和父親作對,被阿曉送進去的麼?怎麼好端端的又出來了,還要替那賤人看診!」
潘郎中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比起任芳曉,相對而言,他的心中更有譜。
「大娘子莫急,我看只是大人慌了神,恨不得將這城中所有懂點醫術的人全都叫來一一試過罷了。那郎中年紀輕輕,能成什麼氣候?還是個戴罪之身!等到看完診,八成還要回去蹲大牢的。眼下五夫人已是危在旦夕,別說是一個小郎中,誰來了都沒用。」
任芳曉沉了沉肩,抿唇道:「當真?」
潘郎中捋須道:「大娘子不信任老身,也該信任老爺,咱們做的,必定是滴水不漏!」
得了對方的這句話,任芳曉總算是稍稍放心,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便是最好的。等到那賤人和肚裡的賤種死了,老爺定也不會放過那姓喻的郎中。」
以防被人發現,兩人匆匆碰頭後便立刻分開。
任芳曉知道事態會如自己所料想的發展後,也懶得再回去演戲,直接托丫鬟去告知彭夫人自己身體不適後,悠哉悠哉地回自己的小院了。
而此時屋內,喻商枝已經與郭郎中、許郎中見了面。
人命關天,又是彭浩親令,三人無人敢怠慢。
郭、許二人的名聲,乃是喻商枝某次聽周瀾提起過的。
千草堂與同和堂的藥材,也一向是周瀾供貨。
幾方合作多年,交情匪淺。
因此喻商枝觀二人見了自己,面露疑慮,索性搬出了周瀾的名號,果然對方的面色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原是周掌柜的朋友,失禮、失禮。」
郭郎中名郭喬,許郎中名許廣,都是四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喻商枝見了,都該叫聲前輩。
好在有周瀾的人情作筏子,郭喬和許廣就算再不信任喻商枝,面子上還是過得去。
聽聞他有所謂家傳的難產方子,更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你想如何做,且說來聽聽看。」
喻商枝打算用的藥方,名為「開骨散」。
「此方專治因氣虛、氣滯、交骨不開所導致的難產,輔以針刺催產、推拿正胎之術,可保如夫人母子無虞。」
郭喬和許廣對視一眼,顯然二人都從未聽聞此方。
至於針刺催產、推拿正胎之術,他們並非不會,只是就像喻商枝所說,這三個方法,缺一不可,必得相輔相成,才能掙出一線生機!
他們很快表態道:「你將此方寫下,咱們三人商議一番,若是真的可行,我二人願意遵從彭大人的意思,與你協作醫治如夫人,屆時若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二人自也會承擔責任。」
這句話對於喻商枝而言,實在是意料之外的。
他自己還有個「嫌犯」的身份,更是個縣城裡的生面孔。
郭喬和許廣不自恃身份,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現下還表示願意分擔責任,足以可見此二人的品性確如周瀾所言,是值得稱道的。
時間緊迫,喻商枝當即揮筆寫下開骨散的藥材配伍。
其中最重要的四味藥材,分別是當歸、川芎、炙龜板和益母草。
郭喬看了一眼,緩緩點頭道:「當歸、川芎活血行氣,與孕婦而言,少用可安胎,多用則可催產 。」
許廣也道:「這炙龜板用在此處,多半是為了頤養陰氣促使開骨,再加一味益母草……甚妙,甚妙!」
中醫用藥,藥材浩如煙海,有百千之數,無論是有或無、增或減,都是考驗醫術的地方。
喻商枝見郭喬和許廣對自己開的方子沒有異議,算是鬆了口氣。
在這兩個前輩面前,拿出真才實學,換得他們此刻的尊重與信任,才是對病患最佳的結果。
而後二人又提了些許建議,喻商枝聽罷思索之後,抬筆修改一番,郭喬作為三人之中最年長的一人,果斷拍板道:「咱們就用此方!」
很快就有人拿著藥方飛奔而出,前去抓藥。
在湯藥煎煮好之前,還需推拿矯正胎位、針刺促進宮縮。
而喻商枝擺出當初陶南呂所贈的金針時,旁邊許廣的目光在上面多停了一瞬,隨後並未說什麼,只是看向喻商枝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深意。
針灸催產,需取合谷、三陰交、至陰、肩井四個穴位為主穴,血海、太沖為配穴,加之賀雲腹痛劇烈,喻商枝又酌情追加了地機一穴。
郭、許二人中,許廣更擅長針灸,他果斷與喻商枝一道,開始凝神為賀雲施針。
腹中胎兒在這番刺激下,胎位似有變動,可還是不夠。
隨後又是一番推拿按摩,好歹是將胎兒的胎位推正。
期間過程,雖三人都在,但無形之中,已全然是喻商枝為主導。
郭喬和許廣幾乎都已經忘了喻商枝的年齡,在他們的眼中,喻商枝展露出的手法能力,已完全勝得過行醫半生的自己!
兩人偶爾交換顏色時,眼底俱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在針灸與推拿都結束之後,府中下人及時送來煮好的湯藥。
在丫鬟接過,正要餵賀雲服下時,喻商枝卻出手攔了一下,另用勺子放入口中嘗味後才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