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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頂著細雨到了地方,才得知原來錢員外發病的誘因是又和錢夫人吵了一架。
「我同他說那紀藤居心叵測,他卻不相信,只覺得是府內有人要謀害他,盡數與紀藤無關!還說什麼,那紀藤也給雲禮開了補藥,人家一個郎中如何會謀害一個孩子!」
錢夫人被氣得心口疼,可喻商枝分身乏術,只得分出輕重緩急。
他匆匆找出一瓶藥丸遞給錢雲書,預備先進去查看錢員外的情況。
而錢雲書卻似乎因方才錢夫人的話陷入沉思,直到冰冷的藥瓶挨到手指時才反應過來。
「將這藥丸給夫人含於舌下。」
錢雲書連忙點頭,「喻郎中你且進去看我父親吧,母親這裡有我。」
沒想到引路的丫鬟剛將帘子挑開,裡面近身侍候的人幾乎是帶著哭腔地跑出來,撲通跪了下來。
「夫人,老爺不好了,方才喊完頭痛,又喊頭暈,隨後就一頭栽倒,竟是昏過去了!」
屋內頓時更是亂成一團。
好在再亂,大家也都知道喻商枝是這裡最靠得住的,見了他全都各自讓開道路。
當喻商枝終於來到錢員外床邊時,只一眼,便知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但見錢員外昏迷不醒的同時呼吸急促,此外牙關緊閉,四肢還有微微的痙攣。
他快速為錢員外把了個脈,又俯身撐開其眼皮查看,更是佐證了自己的推測。
錢員外是個標準的財主體型,膀大腰圓,一看平日裡就沒少耽於酒肉。
喻商枝上回給他把脈時就發現,這位員外可謂是「三高」一個也不缺。
在這個基礎上,不對症的藥方和過量添加的人參,都是為了一點點消磨掉他的健康。
孰料最近數日,錢員外的情緒屢屢劇烈波動,終於過早地誘發了體內埋的隱雷。
肝腎陰虛,風陽上擾,最終的結果就是脈細、瞳孔放大,也就是俗稱的「中風」。
面對這種情況,是一刻鐘也不能耽擱。
症狀兇險,稍有不慎,哪怕不傷及性命,也足以落下後遺症。
在中風面前,最實用的急救方法無疑是針刺放血。
喻商枝喚了兩個力氣大的小廝,和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來幫忙。
隨後掏出隨身攜帶的金針,消毒後刺入錢員外的人中穴。
錢員外明顯抽動了一下,這是意識有所恢復地表現。
隨後他又讓丫鬟準備好擦拭血跡的帕子,開始找准十二井穴,一一放血。
十二井穴分別位於四肢末端,一半在手上,一半在腳上,統共加起來是十二個穴位,與十宣穴相似。
喻商枝凝神下針時,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小小的金針移動。
等到最後一個穴位也溢出血跡,喻商枝呼出一口氣,轉身要帕子擦手時,所有人甚至都跟著有劫後餘生之感。
此時再去試圖撬開錢員外緊閉的牙關,果然遇到的阻力就小很多。
喻商枝自藥箱中找到急救用的紫雪丹,令那兩個小廝幫忙將錢員外扶起,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是把丹藥餵了進去。
這邊錢員外暫時脫險,卻還有錢夫人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喻商枝讓錢家姐弟將其扶到一旁的貴妃榻上,又是一番施針救治。
全部結束後,由於連續的精神高度集中,猛然直起身後,就連喻商枝也覺得眼前有一瞬的發黑。
幸而進寶眼疾手快,撐了他一把,他才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跌倒。
「多謝。」
他快速向進寶道了聲謝,馬不停蹄地在桌邊落座,提筆寫方。
如今錢員外的病症已不僅僅拘於頭風,早晨剛寫的方子勢必又是不能用了。
錢府不缺名貴藥材,就是府內沒有,也能出去買,所以喻商枝索性放開了手腳。
錢家人吃一塹長一智,這回的方子是萬萬不敢再鬧出差錯。
貴妃榻上的錢夫人把此事吩咐給了珍珠,千叮嚀萬囑咐後才又躺了回去。
一晃神,已是月上中天。
錢員外自昏迷中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自己的結髮妻子。
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卻還記得近幾日對方屢屢與自己爭執不下的舉動。
於是下意識地想要抬起胳膊,卻發現半邊身子竟然動彈不得!
企圖張開嘴發出聲音,努力了半天,溢出喉嚨的竟也是「啊啊啊啊」,全是讓人聽不清的囈語。
錢員外慌了神,在床上像條大蟲子一樣地扭動,妄圖吸引妻子的注意。
錢夫人原本靠在一側床柱上閉目養神,這會兒終於慢慢睜開眼。
意識到錢員外甦醒後,她初時一剎那倒是有些驚喜,但很快那份驚喜就像是落入冷水裡的火星子,迅速消失不見。
老夫老妻兩個四目相對,一個好似短短一天之內就老了幾歲,另一個則是口眼歪斜,還在往外淌涎水。
錢夫人毫不嫌棄地拿出帕子,替自己的相公擦去口水,隨後又端詳起這張寫滿風霜的臉來。
遙想初見時,錢員外也算是翩翩少年郎,不知何時開始,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只有客氣與疏離。
錢府的家主,自己的相公,成了個半身不遂的病人,她自覺心情應當是慌張或是悲痛。
可就如同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一般,她聯想到這幾個時辰內查到的真相,內心如一潭死水,再難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