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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麼個小徒弟在旁,喻商枝這回總算不至於分身乏術。
屋裡忙著救人,屋外依舊吵嚷陣陣。
按理說這收糧稅的時候,趕上人哭窮是常有的。
無非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一頓,最後在官差的呵斥下乖乖掏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然而今日幾個官差咬死了是蔡百草衝撞了他們,直說要將人鎖了,帶去衙門打板子。
韓坎子和蔡百草這會兒便是磕頭求饒也沒用了,許百富不想自己被牽累,跟著在一旁幫著苦苦求情,最後好歹是讓為首的官差鬆了口。
「這人不帶走也行,只是……」
許百富見官差對搓的手指,哪裡還不知道什麼意思。
這就是讓你破財消災!
所以說韓坎子兩口子是真的糊塗,錢稅就是那麼些個,你非要鬧,到頭來收走的只會更多。
蔡百草認了命,掏出錢袋想要數錢,不料官差掃了一眼,見裡頭的碎銀子加起來也就一兩多點,直接一把搶了去。
「扣扣索索的,我當是有多少!這點錢就當是爺幾個的酒錢,省了你們一頓板子,還不快些跪下謝謝爺爺!」
韓坎子和蔡百草趕忙一頓磕頭,等到灰頭土臉了,官差才終於心滿意足地轉了身。
許百富臨走前不忘瞪了這兩口子一眼,活了大半輩子還做這等蠢事,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丟他斜柳村的臉!
喻商枝不知外面的鬧劇,眼前只有他的病患。
杜果面上已是毫無血色,大量的失血令他體內的生機如開閘之水,汩汩流逝。
喻商枝給他餵了急救的丹藥,再以金針連刺其身上幾大要穴,這些要穴雖是生穴,稍有不慎卻也是死穴。
額頭上沁出汗珠,他無暇去管,孔麥芽的手指緊張地叩住杜果的手腕內側,心中默念著從喻商枝
那裡學來的種種。
起初那脈搏微弱已如風中殘燭,又像是扯著風箏的那根細細的線。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幾乎觸摸不到的脈象終於緩慢地恢復了些許,似殘燭爆了個燈花,再度恢復光亮。
杜果悠悠轉醒,可還不到能鬆口氣的時候。
喻商枝不得不狠下心告訴他和韓六子,腹中的孩子已死,若不趕緊將死胎排出,也會累及杜果的性命。
村里一個和穩婆學過幾手的老夫郎趕來幫忙,靠著喻商枝的針灸和用藥,連帶上他指揮著杜果用力,以及幫忙推拿,總算令腹內的胎兒落了下來。
一盆盆血水從屋裡端出來,最後被帶出的,是一團裹在布里看不清的「肉」。
這布包沒人敢碰,杜果懷胎數月,孩子已經成型,按照村裡的說法,這樣的孩子是陰債,若不能入土為安,死後就會來討債。
韓六子上前時想掀開看一眼,被那老夫郎一把拉住。
「別看,看了就會記住。」
又告訴他帶去什麼地方埋了,什麼時辰、方位,如何祭奠,都有講究。
韓六子嗚咽著,不知事情為何就變成了這樣。
明明昨晚杜果還靠在他的身上,給未出世的孩子縫虎頭帽。
他雙膝跪地,面朝杜果,整個人都因為過於痛苦而蜷縮在地,微微顫抖。
又過了許久,喻商枝終於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拔走了最後一根大穴中的金針。
在場所有的人都意識到果哥兒的命是應當是保住了。
是喻商枝從閻王手裡生生搶回了人。
全神貫注過後只有疲憊,喻商枝退出屋裡,把地方讓給那幾個幫忙的婦人和夫郎,讓他們好給杜果換上乾淨衣服,順便扯下污了的被褥。
師徒兩個打水洗了洗手上的血漬,身上難免也沾了一些,只能回家再說。
喻商枝看著又弄髒的衣服,想起前世穿的白大褂來,正分出一點心思,思索或許也該縫兩件罩衣當「工作服」,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自己。
他轉過身,見到了蔡百草的一張老臉。
喻商枝自沒什麼好臉色給她,而這婆子卻仍執意湊上來,當著好些的人面問道:「喻郎中,果哥兒這孩子沒了,往後是不是就不中用了?」
喻商枝聽了這話,只覺得心頭火起。
「你兒夫郎剛死裡逃生,你就在此處惦記他能不能替你們韓家繼續傳宗接代?」
蔡百草揣著手,綰好的鬢髮落下來好幾縷,她已是豁出去了,不要這張臉。
「若真是不中用了,我讓六子和他和離也是有理,我們家為了他都快砸鍋賣鐵了,他若是能給我生個大胖孫子,那還好說,如今他不爭氣,連這個孩子也沒保住,還養他這張吃飯的嘴做什麼?」
喻商枝被她的無恥發言所震驚,「杜果是個活生生的人,何況他的孩子為何沒保住,還不是三番五次受你們夫妻兩人的連累?」
蔡百草不管不顧,非要讓在場所有人給她評理,看起來是鐵了心要甩掉杜果這個「麻煩」。
她這般荒唐,方才那個進屋幫忙排死胎的老夫郎聽不下去,直接端出一盆污水潑到她身上,惹得蔡百草當場驚叫連連。
「挨千刀的毒婦!怎麼今日差點死的不是你!就該讓官差把你鎖了你,打的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你當你們韓家是什麼香餑餑,娶不到媳婦和夫郎,就知道欺負果哥兒一個啞巴!」
旁人見有人第一個出了頭,果斷都加入進來,隨手撿起什麼石頭、土塊,全都往蔡百草身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