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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商枝看了一會兒,笑著收回視線。
溫野菜給他倒了杯水,涼到剛好的溫度,遞上來。
「明日除夕,我想讓麥芽留下,再讓常凌今晚把孔意接過來,加上章叔兩口子,家裡人多,如此也熱鬧。年夜飯的話,除了幾盤子必須要有的魚肉,專門給你做兩道清淡些的。」
「好,都聽你的。」
喻商枝就著溫野菜的手喝了一口水,動作自然而然,好似病得手也不能動了似的。
雖說他手腕和腳腕的確也有一些小傷口,都是被鐐銬磨的,可的確不影響活動。
溫野菜也沒戳穿他,兩個人享受著這難得安靜的獨處時光。
這兩日雖然人回來了,可喻商枝病得厲害,他們還沒什麼時間坐在一起說說話。
喻商枝精神不濟,一隻手搭在一旁讓年年撥弄著玩兒,另一隻手攬著小夫郎,聽溫野菜同他說案子的後續。
成大牛的兒子成栓兒被許廣帶到同生堂救治,眼下算是不再有性命之憂。
因為成大牛夫妻被官府判服勞役,顧不得孩子,許廣只好依著成栓兒說的,派人去了他們老家,找來了孩子的爺爺還有小叔一家。
「到底不是親生的,聽說家裡本就不贊成成大牛兩口子帶孩子來城裡看病,砸鍋賣鐵,最後落了這麼個下場。」
除了成栓兒,還有那兩個小乞丐。
他們挨了板子,傷得怪嚴重,又是無家可歸的,若是不管,指不準是兩條人命。
溫野菜便讓章叔給他倆送了點銀子,數量不多,但足夠他倆安穩過冬。
只盼小五和小六能記住這個教訓,日後別再為了錢助紂為虐,養好身體,也別再當乞兒,去尋點能掙錢的營生最好。
「至於朱掌柜一家,還有周掌柜那邊,正好等正月里你養好了身子,咱們再上門拜會。」
說到這裡,溫野菜停了下來,皺了皺眉頭道:「讓我想想,還有沒有什麼漏掉的……」
喻商枝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眉心上的結。
「已經很周全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想想那幾日,溫野菜在外面定是擔驚受怕,心力交猝,自己在牢里吃的那點苦,都算得上微不足道。
兩個人比起自己,顯然都更心疼對方。
說了好半天的話,溫野菜見喻商枝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便把年年抱走,留他在這裡好好休息。
大吉則好像在這裡趴得舒服了,也沒跟著走,而是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挨著喻商枝盤成了一個橘色的貓球。
喻商枝順勢摸了它兩把,它便舒服地發出呼嚕聲。
……
轉過一天,一家人迎來了在縣城過的第一個年。
去年的這天,溫野菜得知自己懷了身子。
今年的這天,則是否極泰來,萬象更新。
不知是不是過節的緣故,喻商枝一早醒來,覺得神清氣爽,一身的病好得七七八八。
遂穿上新做的厚衣裳,隨家人一道去門外貼春聯。
他和溫三伢站在一起,簡直是一個大毛球帶著一個小毛球。
范春燕端著從灶房裡熬出來的漿糊,聞著有濃稠的米香,惹得二旺饞得一直圍在她身邊轉。
章志東扶著木梯子,常凌站在上面,接過孔麥芽遞上去的長長的對聯。
孔意也坐著輪椅,穿得嚴嚴實實,言笑晏晏地在門檻內仰頭看著。
今年家裡的對聯和從前一樣,都是溫三伢寫的。
上聯是一元復始春回地,下聯是萬象更新福滿門。
橫批則是四個大字:佳年順景。
用溫野菜的話說,現今家裡吃穿無憂,往後不必求財源入門,只求四季平安。
貼罷春聯,一家人進了院子。
因為漿糊熬多了,碗裡還剩不少,范春燕得了溫野菜的首肯,便把餘下的分給大旺和二旺,讓它倆一人舔了兩口,便見了碗底。
就是漿糊太過粘稠,有一塊黏在了二旺的鼻子上,害得它甩著舌頭舔了半天。
今年有了章叔兩口子幫廚,還有常凌和孔麥芽搶著打下手,除了最後掌勺炒菜,幾乎不用溫野菜動手。
他們一家人遂和孔意一起,坐在堂屋裡說話吃果子。
說來孔意本不想跟著常凌來縣城過年,用他的話說,他一個廢人,這等大好的日子上門打擾算怎麼一回事?
可常凌既然是得了溫野菜的安排,就必定要把事辦妥,見好說歹說都無用,他索性直接把孔意和輪椅扛上了馬車。
因著有日子沒見了,喻商枝還給孔意又把了個脈。
見他脈象平穩有力,便知這段時間孔麥芽把他照顧得很好。
說起女兒,孔意也十分驕傲。
「雖說也就大半個月的光景,但村里人也漸漸願意來找麥芽瞧病了。趕著外村的人不信她,說些不中聽的話,咱們村的鄉親還幫著罵回去呢。」
得知孔麥芽在村里行醫尚算順利,喻商枝也放下心來。
白日熱熱鬧鬧地過去,傍晚時分,年夜飯擺滿一桌。
章志東兩口子是為仆多年的,怎麼說也不肯和東家同桌吃飯,最後還是喻商枝以要麻煩范春燕幫忙照看年年的理由,才把他們強行留下。
而常凌雖名為僕從,實際早晚要拜喻商枝為師的,所以他和孔麥芽一樣,都坐在桌旁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