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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蘭冷不防他突然說話, 稍稍遲疑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若是人人許願,皆可心想事成, 那這世上, 哪來那麼多不如意呢。」
「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天命不可期,便訴諸於虔誠祈求, 盼它垂憐一二。」嘉蘭語調輕柔,神『色』十分平靜。
「而你更信事在人為。」蕭肅政深看她一眼, 確鑿地說道。
嘉蘭側頭看他, 溫和一笑:「你難道不也是嗎?」她唇齒間滑過一聲嘆息:「否則, 也不會對我大祖父言明, 要求娶我。哪怕其中弊端諸多,你也能從中走出一條生路來吧?」
她說得坦然,讓蕭肅政心裡忽地一緊,又是一酸 她就像是走在絲線上,日日提神,時時警醒。哪怕是嫁娶之事,也要琢磨透其中的利弊。
她興許以為,自己娶她,是看中蔣家之勢,借力打力吧。
「二姑娘,人為之事,並非只有利弊得失。」蕭肅政理解她的小心謹慎:「我娶你,並非是我權衡利弊。」
蕭肅政頓了頓,很是無奈道:「是我 心悅於你,我無法接受你嫁與他人。」
他說這話時,直視著嘉蘭的眼睛,面上沉穩而心中忐忑。起初「心悅」二字,只在唇齒間打滑,似乎羞於從口中跳出。可一旦說出了口,就如泄了閘的洪水,他往日小心隱藏的情意,如燈火銀河,傾瀉而出。
「我心悅你呀。」蕭肅政緩緩道,他看著她驚訝的目光,心中不由自主地騰升出甘甜:「我心悅熙春樓上那個心軟善良的你,我心悅乾坤廊里引經據典的你,我心悅對抗世道銳利凌然的你,我心悅安撫孤寡溫柔聰慧的你,我心悅荊棘路上永不言棄的你 」
「也有人說,這世間自有另一個女子,許比你貌美,比你溫柔,比你堅韌 可她們,都不是你呀。那些說得出口的好,自是好。可我心悅你,也心悅那個時而糾結,時而茫然的你,心悅那個小心謹慎,憂慮不安的你。」
「因為這都是你呀,這都是我時時刻刻,放在心尖上的你。」蕭肅政的聲音並不多柔軟,而是平緩有力。他聲音不疾不徐,就像在許下一生的諾言。
但蕭肅政亦苦笑一聲:「不過,這只是我的情願,你若不願,亦無妨。我官職不高,出身低微。還牽扯著一個難以抗衡的仇家。你大約也已經知道我仇敵的事了吧?」
嘉蘭怔怔地看著他。她從他的眸中,看到了滿河星輝,也看到了星輝中那個臉紅撲撲的自己。
她眉眼低垂,輕言細語:「我知道。」這一聲,一瞬就把蕭肅政的心提了起來。
「但是,這又如何呢?」
她再抬首時,已是滿目的笑意。
這笑意就像是熠熠生輝的燈火,讓蕭肅政一瞬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他的耳朵,卻聽得再真切不過。
「莫欺少年窮,這道理我又不是今日才懂。若說仇家,我又何嘗不是呢?論利弊,我們皆是同病相憐。」嘉蘭停了會兒,看著蕭肅政,坦然而真誠道:「不瞞你說,自從知道你向大祖父求娶時,我就一直在權衡利弊,思量得失。」
「可是,我也會問自己。我的心意呢?」
嘉蘭這麼一說,蕭肅政渾身一緊,小心而忐忑地問:「那 你,你的心意呢?」
嘉蘭微微側首,看著他。他就像那二八少年,年輕而稚嫩,渾身緊繃地等著心上人宣判生死。
她莞爾一笑。紅若雲霞的臉上,笑容藏了幾分狡黠。
「我在府中與你錯身的那一日,去找了大祖父 」她故意拉長了聲音,蕭肅政不由自主地向她傾斜。他也心知肚明,這件事會出乎他的意料。
「我想對大祖父說。」
「馮玉泉再好,又怎麼比得上知我信我,護我周全,給我尊重的蕭肅政呢?」
「你呀,才是我的意中人。」
*
有那麼一瞬,仿佛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銷聲匿跡。他眼中的世界,被她牢牢地占據。寶馬香車,暗香盈動,世間萬物,她才是主宰。主宰他心的大起和大落,主宰他生的哀愁和歡喜。
蕭肅政幾乎是在嘉蘭說罷的那一瞬,激動地抓緊了她的手腕。
「哎呀。我手裡還有荷花燈呢。」嘉蘭一聲驚呼,宜嗔宜喜。
蕭肅政一時聽醉了,又懊悔自己買早了荷花燈,更是有些傻氣地問道:「你方才的話,能不能 再說一遍?」
「我手裡還有荷花燈呢。」嘉蘭故意道。
蕭肅政連忙搖頭:「不是這一句,不是這一句。」
他想聽從她口中說出的「意中人」。這三個字,就像純釀了百年的酒,每一個字,都縈繞著讓人恨不能沉溺其中的醇香。
嘉蘭嗔他一眼,嘗試著掙了掙手,發現實在掙不脫:「我要去放荷花燈了,你這樣拉著我,我怎麼走呀。」
她才不要再說一遍呢!
那一句,只是她情不自禁,她現在臉都紅透了!
都怪這該死的暮冬的天氣!怎麼能這麼熱呢!
蕭肅政不再勉強,他向前走幾步,手也從她手腕漸漸下滑,遲疑而又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相觸的那一瞬,溫熱從指腹一路傳到了她的心尖上。
她沒有推卻。
蕭肅政立刻高興了起來,滿臉笑意道:「走走走,我們去放荷花燈!」
他像個得了糖的孩子,掩飾不住的歡呼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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