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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規執著追問:「我問你為何要將我送走?」
蕭翊無奈道:「你在這裡,我心會亂。」
「藉口,都是藉口。」蕭清規不願離開他,攥住他的衣袖懇求,「你覺得我在營中亂了軍紀?如此我便不再出營帳,只等你回來……」
「營地也並不安全,那天普天通的死士夜襲大營,壽眉說你驚嚇得做了噩夢,還有你幾次被冷醒,手腳總是涼的,你以為不讓壽眉告訴我,我就無從知曉?」
蕭清規知道拗不過他,僅用緘默反抗。
那震天的鐘鼓聲總算漸歇了,蕭翊站起身來,他們也該回去了。他輕易便能將她拽起,拉著她往回走,蕭清規幾次掙扎,都很快被他扯了回去,二人無聲交戰了半路,終以她率先力竭而告終。
蕭翊便攬著她向前走:「你再使性子,北朔的廟會你也不必逛了,我立刻押你回寒州。」
蕭清規怒斥道:「威脅我?」
「就是在威脅你。」蕭翊坦率承認。
蕭清規氣得直喘,就地揚起積雪襲向他,蕭翊生生受之,等她打累了才問道:「廟會你還去不去?」
「你陪我麼?」蕭清規反問。
他看了一眼天光分辨時辰,答道:「自然。」
蕭清規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兀自走遠,發現蕭翊沒跟上後扭頭看他:「還不跟上?王爺軍務繁忙,再不去怕是又要被請走了。」
蕭翊發出一聲悶笑:「你家王爺現在腿腳不便,你就不能等等?」
她回去牽他,另一手也挽上他的臂,嘀咕道:「真想踹你一腳讓你滾下去。」
「你這點力氣,還是省省。若你想滾下去,我倒是可以助你。」
「用你的哪條腿?還不是要與我一起滾下去。」
馬車繞過九嶺,一路駛進北朔皇城,主街可謂摩肩擦踵,還有不少翻山越嶺而來湊熱鬧的中原面孔。
過去蕭清規便略有耳聞,這幾日也算親眼所見,寒州子民與北朔人相處得素來融洽,如今大抵唯有之前寒沙川的百姓對万俟格多有介懷,兩國恢復邦交,關係便一如往昔和睦。
蕭清規由蕭翊扶著走下馬車時,便注意到漸漸靠攏過來的便衣將士,腰間皆懸佩劍,她不免提起心來,與蕭翊並立前行,低聲問道:「可是有什麼兇險?為何還帶了人來?」
他一向防備齊全,如今腿傷未愈,總要帶些人保證安全,可那些熟悉的面孔還是太多了些,各個臉上掛著戒備,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蕭翊只說了一半緣故:「正值北朔節慶,難保叛軍不會喬裝打扮入城,有他們在會更穩妥一些。」
蕭清規便放下心來,很快被周圍的熱鬧吸引了注意,拉著蕭翊湊了過去。
那是個擺滿月神塑像的攤位,塑像唯有巴掌大小,雕得栩栩如生,樣貌與那素魄神女倒是差不太多,都慈眉善目的,只不過更為英氣一些,像菩薩。
攤主人說的是北朔話,蕭清規全然不懂,蕭翊依稀聽懂了個大概,複述給她:「他說這種塑像是擺在床頭的,請回家去可以保你安寧無虞。」
蕭清規便隨手挑揀了一個,遞到他面前:「那我送你一個,你就放在牙帳中的臥床床頭,讓她保佑你。」
蕭翊接過後放下,牽著她走開,她疑惑追問:「不要麼?我買給你的……」
他驟然止住腳步,周遭是陌生的城池,充滿異域言語的主街,人頭攢動,天光普照,他就那麼低頭看著她,平靜說道:「蕭清規,我已有你這尊菩薩,還要什麼月神塑像?小廟難容二佛。」
她抿嘴發笑,質問道:「我的兄長不是自稱不信神佛?」
「只信你。」他不忘提醒,「你也只能護佑我。」
「菩薩憐愛眾生,護佑四方之境,你不好如此專制。」
「我一人之願你尚且未圓,也敢說護佑眾生。」
「那兄長有何願景?口孽就算了,莫要再犯。」
「願阿菩順遂康健,煩惱全消,常展歡顏……」
蕭清規連忙打斷:「太多了,太多了,你這痴兒愚眾,對菩薩發願竟也如此貪心。貪念過多,則生嗔恨,嗔恨起則惡業生……」
她念起佛偈,蕭翊頓覺得頭疼,故意回道:「我這個人就是惡業極多,墮入地獄也無法消弭……」
「蕭翊!」她連忙呵斥,對上他噙笑的臉,沒忍住也笑了出來。
蕭翊忍不住抬手去捏她臉頰的肉,沒等開口便被近身的侍衛打斷,剛觸到她臉頰的手也收了回去。
蕭清規並未聽到那侍衛同他說了什麼,只看到他那張如沐春風的臉頓時冷了下來,便知道定然有什麼要事發生,他不得不走。
已有人牽了馬過來,蕭翊沉聲告訴她:「壽眉也在城中,我命人叫她來陪你。」
話落,他翻身上馬,顯然軍情緊急,蕭清規不禁叫道:「兄長,你的腿……」
「無妨。這些人會繼續跟著你護你周全,逛上半個時辰便回寒州,切莫久留。」
她無奈點頭,算作答應,目送他走遠,遲遲不肯收回目光,他也曾短暫回首與她相視作別,以為最遲不過一兩日,他們會在寒州相會,殊不知一別竟是數月,再見已是永安。
蕭清規並未見到壽眉。
當她再度睜開眼帘,是在返回永安的馬車上,四處洋溢著暑熱,還有熟悉的鄉音,提醒她早已遠離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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