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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遠,那匹馬傷了,回不去。前面有座廢棄的孤廟,顧放自會派人來找。」
他早已打算好了一切,絲毫無需蕭清規憂慮,她聽了進去,便不再多話。夜晚寂靜的九嶺只聽得到踏雪的腳步聲,很重,像是踩在人的心頭。
許久,蕭翊倏地開口,語氣有些冷,又像是在克制:「哭什麼。」
她胡亂揩拭掉淚水,嗅著他身上的氣味,很是血腥,羞於啟齒般主動認錯:「是我錯了,兄長,我不該擅自前來,還拖累了你。」
「並非你的錯,是我將普天通逼到的霜汝關,休再說這種話。」
她又變得沉默,空氣中縈繞著她的愧意,蕭翊忽略不得,想了想還是主動說道:「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在危燕台被蛇咬了一口的事?」
「記得。我與父皇置氣,獨自跑到了危燕台,被蛇咬傷,是兄長來尋的我。」
「我背你回去,一路上你哭得極慘,你可還記得自己當時說過什麼?」
他提及舊事,引開了蕭清規的注意,她臉頰的淚也很快被冷風吹乾,回想著說道:「我說什麼了?不就是一直在叫兄長,因不知咬我的是不是毒蛇,我怕死罷了。」
「你哭著說我是你的最愛的兄長,如果是毒蛇,就也咬我一口,最好讓我死在你前面。」
蕭清規趕緊捂住他的嘴:「我才沒說過。」
那時她真是怕死了,起先也不肯讓他背,非說死在原地就好,化作惡鬼也要去找那條蛇報仇。蕭翊就看著她哭嚎,讓她叫個夠,接著去擠她被咬的傷口,在她喊痛的聲音中笑道:真要是毒蛇,你現在豈能叫得如此中氣十足,顯然天不收你,命不該絕。
接著他就強行背起了她,與今日相似的光景,她也是因他這句話才故意說的那些氣話,不想他記得倒是清楚。
可她不記得說過什麼「最愛的兄長」,蕭清規不禁莞爾一笑,嗔道:「兄長前面的詞是你自己加上的罷?真是厚顏無恥。」
蕭翊提了提手臂,把她背得更緊,艱難挪步,語氣儘量顯得平常,不肯暴露絲毫的軟弱:「難道不是你的心裡話?你不愛我?」
這讓她如何作答,眼看著破廟近在眼前,蕭清規拍打他的肩膀:「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蕭翊將人放下,跟在她身後邁進廟中,狹小的院落也已積了不少的雪,還有一棵柿樹野蠻生長,經霜雪捶打後泛著晶亮,看著很是吉祥。
他忽然緊蹙眉頭,停在原地,普天通的那一刀刺得委實有些重,又因在雪地里趲行,現下已經毫無知覺似的。
蕭清規推開唯一的殿門,寒風吹起揚塵,遍地狼藉,佛案上也並無神像供奉,想必已荒廢多年。
她正想轉頭喚蕭翊,才發現他停在院門口,忽然意識到什麼,跑了回去。
他卻朝她淡笑,語氣很是揶揄:「是我說錯了,你傾慕我。」
他是如何能在如此狼狽的情形下還有心思打趣她?蕭清規嗔道:「你住口。」
她扶著他進去,路過那棵野柿樹還問道:「能打下來吃麼?」
他們總要吃些東西充飢。
「不能。」蕭翊果斷拒絕,由頭竟是,「太寒了,不宜你吃。」
蕭清規歇下念頭,找了處還算乾淨的地方扶他坐下,蕭翊便靠在樑柱上,打算看看自己的腿傷狀況,蕭清規則蹲在他身旁,遞過自己的袖子。
蕭翊知她心意,果斷撕掉了廣袖,又遞給蕭清規:「用力系在傷口處。」
蕭清規心中不忍,舉動卻毫不遲疑,找准了地方將衣料繞上他的腿,提醒道:「我要用力了。」
蕭翊毫無反應,任她不斷收緊,系上布條,鮮血再度流淌出來,混合著雪水,突然感知到襲來的疼痛終於讓蕭翊放下了心,看來他這條腿並無大礙。
蕭清規明明系完了布條,卻遲遲不肯抬頭,蕭翊看出她的擔憂,伸手勾她的下頜:「別怕,無礙,明日回營就會醫好。」
她杞人憂天似的,抬頭問他:「你會不會瘸腿?」
蕭翊又氣又笑:「你是怕我瘸腿,還是盼我瘸腿?哪裡就這麼容易瘸。」
蕭清規依舊懸著心,又起身開始四處逡巡,方寸大的地方很快被她繞了兩圈,也沒找到任何可以點火的工具。
蕭翊識破她的意圖,掃了一眼地上的幾棵枯枝,打消她的念想:「這幾日斷斷續續下著春雪,即便有火摺子,這些枯枝也點不燃。」
蕭清規又去確定殿門是否合嚴實了,蕭翊坐在地上看著她一通忙碌,無奈發笑,旋即招手喚她:「阿菩,過來。」
她正為一無所獲而沮喪,走到蕭翊面前便被他拽住坐下,他直接將她納入懷中,搓動她纖細的手臂:「並非只有點火才能取暖,你就在我懷裡,我不覺得冷,定能將你焐熱。」
他大抵還以血氣旺盛而得意,蕭清規卻深知他為何會如此,那是因為他體內的蠱毒。想到蠱毒,想到她進入他的密室得知他所有的不堪,蕭清規忽然不知該如何問他,幾次張口也沒說出話來。
破廟內唯有猛烈的風聲,兩人許久無話,蕭清規才主動出言打破沉默,卻說:「還是冷。」
蕭翊將她抱得更緊,她整個人都縮進了他寬廣的懷抱,悶聲道:「你不冷麼?真的很冷。」
蕭翊全當她在使小性子,縱容道:「我熱,你怎麼還冷?若你能變小些,我就把你塞進衣懷,定然不會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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