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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自招?」蕭翊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對蕭清規說,「阿菩,你這個幕僚可謂是居心叵測,想把我送進大理寺監牢啊。」
蕭清規懶得理會他,接回自己的那盞茶飲了一口,因蕭翊剛剛說難以入口,她竟也覺得這盞茶沏得過於釅了,故而又放到蕭翊面前,不願再動。
陸真顏仍舊跪在地上不起,蕭清規淡淡同他說道:「別跪著了,起來。揚州路遠,你連夜趕回京城,照例說本宮應該叫你下去歇息,可眼下仍有一樁事要你來做。」
「長公主但請吩咐。」
「你即刻便回千秋寺,用金絲絹帛謄抄一份《金剛經》,本宮自有用處。明日一早,來嘉寧宮見我,莫要穿青色衣衫。」
陸真顏並不多問,應承後便匆匆離去。
蕭翊正想與她說起離亭賜宴之事,聽她叮囑陸真顏明日勿穿青衣,心中瞭然———蕭太后不喜青色。看來明日的離亭家宴未必能如蕭旭所期待的那般圓滿了。
「你擔心我。」蕭翊肯定地說,旋即又露出一抹狂悖,「沒想到阿菩也如那些怯懦的朝臣一般,懼怕離亭賜宴。」
「皇兄威權赫奕,自不必怕。我如今只剩下個長公主的虛名,任人可欺,身子也日漸羸弱,無力回天,這些至極的風頭自然是能避則避。」
蕭翊不願見她自輕自賤,戳穿道:「陸真顏去了揚州,你把呂文征遣返回鄉了?」
蕭清規知道此事瞞不住他,即便他不在永安,也定有人向他稟告,只是不知他到底在嘉寧宮內安插了何人,於是剜他一眼,幽幽說道:「年過七十仍居其位,猶如鐘鳴漏盡,仍夜行不休,罪人也。呂太師乃博古通今之人,眼看著日近丘松,豈會不知此理?我已手無實權,唯一的能耐大抵是將這身病氣過給了呂太師,那日來過嘉寧宮後,回去他也病了,阿旭便允他返鄉,一解相思。真顏君前往揚州為的是另一樁事,與呂太師無關。」
「你既說與你無關,那便與你無關。我既已回京,自要與他清算,為你找回顏面。」
「在你眼裡,我的顏面便那麼不值一提,隨意就叫呂文征給碾碎滿地?」
她的語氣中略帶著嬌嗔,蕭翊不禁恍惚了一瞬,忍笑反駁:「我可絕無此意。」
蕭清規問他:「我若是說,叫你不要去計較此事,你可會聽我的?況且呂文征已經告老還鄉,你還要派人到揚州去不成?」
蕭翊不置可否,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兩盞茶,看似隨意地拿起蕭清規飲過的那盞,掀開碗蓋便喝。蕭清規為他的不知分寸不悅,伸手討要:「把我的茶還給我。」
「阿菩自己放在我面前的,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護食。」
「皇兄還要在我的嘉寧宮賴到何時?」
蕭翊轉頭窺向窗外,日薄西山,暮色蒼茫,風也有些涼了,他起身將半開的窗合上,扭頭看到蕭清規執意將那盞茶拿回自己身邊,幼稚又執拗的舉動,卻像是無形化作了孔雀翎,騷動著他的心弦。
蕭翊拿起碗蓋叩了上去,接著左手提袖,右手覆在碗蓋上,低聲警告:「茶涼了,叫壽眉再添熱的。」
「誰說我要喝了?」
她聲音輕柔,好似在人耳邊低喃,蕭翊不自覺地施了幾分力道,按住茶盞不放,蕭清規便去搬他如山的手指,惹得蕭翊低笑出聲。
壽眉入內,停在珠簾之外,問道:「長公主,可要傳膳?」
蕭清規抬頭看蕭翊,趕客之意甚是明顯,蕭翊只當她在挽留與詢問,代她答了壽眉:「傳,本王今晚也在嘉寧宮用膳。」
論厚顏無恥四個字,蕭清規自然比不過他,正想掀開狐皮毯起身,離他遠些,蕭翊已經極其自然地撈上她的玉腕,將她扯起後才微松虎口。
蕭清規剛松下一口氣,卻發現他的桎梏並未就此解開,熾熱的掌心撥水般撫過她冰冷的手背,停在指節處,隨後,大掌將她的手包裹住,蕭翊就這麼牽著她走了出去,打算用膳。
她清晰地感知到他掌心的厚繭,雙頰的肌膚隨之泛起一絲薄紅,她怎麼可能忘記,自從十五歲開始體弱畏寒,她這雙手總是冰涼,那時他們甚是親昵,並不像如今相處這般客套,蕭翊常常為她暖手,她是看著他掌心的繭越積越厚的。
可那時他們都還年少,不知分寸也算情有可原。如今,蕭清規明知此舉不妥,只能用怨怪的眼神瞥他,步履變得急切,想要儘快到桌前落座,才好令他鬆手。
畢竟她心知肚明,她是掙脫不開他的。
兩人各懷心思地用起晚膳,席間蕭清規主動說起南榮使團入京之事,蕭翊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天師監不是有個算無遺策的賀蘭世鏡?南榮多次上書,意欲派使團入京,皇帝定已見過賀蘭世鏡,吃顆定心丸,才會允准。」
蕭清規點頭道:「賀蘭天師確實沒說什麼,南榮近年來國力日衰,且早已投誠,需要靠我大譽救濟。皇兄又順利攻下西驪,如今四方之外唯有北朔獨踞一方,可他們與北朔相距甚遠,北朔有驍勇善戰的雄獅之軍,自不會將南榮看在眼中……我也並非認為南榮進京懷有什麼不臣居心,只是覺得,他們怕是另有所求。」
她不過簡短分析了下眼前局勢,多說了兩句,面前的碗盤已經堆起了座小山,蕭翊仿佛壓根沒聽進去,執著於拆解手中的蟹,將剝好的蟹肉全數放在碗碟之中,挪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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