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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玄度沒怎麼見過蕭翊,大抵也就在玄甲軍凱旋之時遠遠看到過模糊的身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蕭翊臉色愈發難看,冷聲問他:「你來做什麼?」
馮玄度一愣,旋即意識到什麼,驚詫問道:「王爺還沒見到阿月姐姐?不應該呀,她和壽眉比我早出城了半日,我為了甩開我爹的追捕,饒了不少路呢。」
可他到底是孤身縱馬,蕭清規如今的身子是騎不了馬的,又冒著風雪,車行緩慢,豈會比馮玄度先到。
蕭翊已經察覺不妙,連他為何叫顧放表哥都無心探尋,也無暇追究他親昵地喚蕭清規「阿月姐姐」,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惱火:「蠢物一個,她來北朔了?走的哪條道?」
馮玄度平白無故遭了蕭翊的罵,更是察覺到蕭翊對自己的敵意,頓覺莫名,納罕地盯著蕭翊,一時忘了答話。
顧放趕緊吼了他一句:「快說!」
「自然是最近的路,我幫阿月姐姐看的輿圖,出了永安一路北上,穿過涼州、霜汝關,是最快的。」
當真是蠢物,顧放不敢看蕭翊的眼色,支支吾吾開口:「王爺,可要去接長公主……」
蕭翊已經夾了馬腹,命令穿過風雪傳來:「你即刻帶軍回營,十人隨我去霜汝關!」
顧放叫道:「王爺不可,普天通不知集結了多少人馬……」
「所以讓你速去調兵!」
顧放還是追了上去,丟過自己的佩劍:「王爺!用我的劍!」
蕭翊穩穩接住,隨即頭也不回地率十人離去,直奔霜汝關,他豈是去接人,而是救人。
馮玄度也意識到了不對,正想隨蕭翊一起去:「王爺!我也去!」
顧放一把薅住他的韁繩:「蠢貨,你給我回來,隨我一起回營請兵。」
片刻都耽擱不得,顧放振臂一揮,疾行回營,心已經跳到喉嚨,又因那些捆綁的戰俘而拖慢腳程,愈發焦急。
那廂蕭清規雇用的車馬低調入了霜汝關,車夫頂著風雪坐在外面,車內則唯有蕭清規與壽眉,同樣心焦。
出涼州時煨的手爐早已涼透了,冷落在一旁,壽眉時不時攏一攏蕭清規身上曳地的斗篷,又搓熱了自己的手去焐蕭清規的。蕭清規看出她仍在擔憂,她已擔憂了一路,如今寒沙川近在咫尺,擔憂又有什麼用,來都來了。
「別焐了。」蕭清規本想說她是焐不熱的,但凡放下很快又會涼起來,可看她那副緊張兮兮的神色,到底還是換了個說法,「總是要涼的,等到了大營烤火就好了。」
壽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囁嚅開口,刻意壓低了聲音以防被車夫聽到:「王爺出兵北朔的旗號乃是平叛,長公主又何必非要來呢?還是說宮中的議論是真的,王爺打算……」
打算謀反,那蕭清規豈不是會有危險?
蕭清規沉吟良久,回想著這一月以來發生的事,蕭旭大抵以為蕭翊不過是藉著平叛的由頭控制兵權,隨時會打道回府攻向皇城,可蕭翊豈是那種人?平叛之事有北朔相助,大抵要不了多久就能解決,而年初一戰亡身於寒沙川的玄甲軍卻是刻在蕭翊的心頭的,自古以來講入土為安,他又怎能願意讓那些亡將永遠地長眠於雪原。
遑論裴素枝與宋長庚就深埋在九嶺之下,三十年不見天日,如今已難尋獲,他深知其中苦楚,不願百姓再受。
至於當前的局勢,蕭清規幽幽開口,一語中的:「進可直入京城,退可雄踞東南。」
這便是蕭翊的打算與選擇。
馬車突然剎住,兩人皆向前跌了跌,壽眉連忙爬起,掀開車簾,瞬間被長刀鋒刃抵住,發出驚叫。
蕭清規無聲將手探入袖袋,摸到冰冷的匕首,耳邊卻傳來繁密的腳步聲,踩在雪上本該是悅耳的,此時卻像是鬼卒索命一般,令她再度將匕首收回———人數太多,她這點力氣全然無法抵抗。
眼下正位於霜汝關的谷陰之處,走下馬車的瞬間蕭清規便被撲面而來的寒氣打了個冷顫,旋即也被長刀抵住。
普天通率先帶領人馬抵達霜汝關,本是打算在此等候普少通率大軍前來與他匯合,不想劫獲了一架馬車。
馬車倒是不大起眼,譽朝尋常驛館的樣式,並非官用,可馬車上的兩個女娘的衣著卻不尋常,普天通曾督管過北朔與譽朝的貿易往來,認出料子乃是皇家貢緞,即便是富庶的平民也無法觸及。
看來他攔下的竟是貴人。
普天通精通漢話,帶著濃重的北朔口音問道:「說,你是誰?!」
壽眉已嚇得發抖,蕭清規尚能強作鎮定,可她也知道,不論她是什麼不起眼的庶女,也逃不出皇族宗室,只能懊惱衣著上的紕漏。抵達涼州之時她倒是想過買一身尋常的冬衣,奈何身子虛弱,太過畏寒,她的冬衣素來是單獨定製的,需得用上好的毛料,她以為霜汝關屬大譽疆域,素聞叛軍在寒沙川作亂,不想竟被蕭翊逼至霜汝關,撞了個正著。
早知如此,哪怕她冷一些,也該換掉這身衣裳。
見她始終不答話,普天通手下的刀愈發抵近蕭清規的脖頸,壽眉險些驚呼出口「長公主」三字,幸而咬住了舌頭,只含淚望著她。
雪越下越大,不知是整個北地都如此,還是僅有陰冷的霜汝關如此,蕭清規正要開口與普天通斡旋,想著能夠拖延片刻也好,遠處驟然傳來急迫的馬蹄聲,她忘記脖間的刀鋒,下意識回首,他來得是那麼快,她就知道,若非迫不得已,他怎會遲來,抑或是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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