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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她講這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蕭清規則漸漸生出無力之感,原來一切早有可循,他始終將自己屹立於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也間接促使了蕭旭下定決心將他剷除。他是蕭清規在宮外的同盟,只要將他的勢力瓦解,蕭清規這個攝政過的長公主也就自然被架空了。
她知蕭翊心意已決,她是攔不住的。只是無論蕭翊與蕭旭誰輸誰贏,都是她手心手背的肉,沒辦法不擔憂。
蕭翊牽著她的手漫步於梅林,心知蕭清規已經無心再賞了,他們並未於梅林中漫步,而是徑直穿過梅林,蕭清規始終無言,大多是他在自言自語。
「你既來了寒沙川,我自不會送你回去,有朝一日你我一同返回永安,必是大捷之際。那些刀光劍影的廝殺,你不必看,都交給我。」
蕭清規不願再多談這些,忽聞震天動的鼓聲,九嶺以北便是北朔疆域,鼓聲想必自北朔皇城中傳來,送神祭禮已經開始了。
她忽而幽幽開口,問蕭翊:「万俟格可知你是……」
「他大抵並未全知,對我卻有些不尋常,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半年前兩人還在戰場正面交鋒過,万俟格留下腿疾,罪魁禍首是蕭翊,他卻不計前嫌,往玄甲軍大營跑得勤快,還想將義女送與蕭翊為妾,著實耐人尋味。
這或許就是血緣的牽絆,即便蕭翊與万俟格的血緣如此單薄,雖然他為此只覺得煩惱。
蕭清規聽著那悶雷般沉重的鼓聲,於九嶺高處遠眺北朔疆域,滿心茫然,她還是想勸說蕭翊一句:「他既給你遞了帖,你當真不去麼?據說万俟琅病重多年,太子監國理政,指不定何時便會……」
蕭翊的臉上缺乏柔情,對此極為淡漠:「他的兒子都不願回北朔看他,我又何必去?」
「父是父,子是子,你自有你的選擇。」她明知蕭翊聽不進去,聲音漸低,「兄長,我不想你日後後悔。」
「人之一生,悔事繁多,如此,便不差這一樁。」
她猶想再勸,蕭翊忽然扶上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去,看向北朔疆域盡頭延綿的雪山。
艷陽高懸,長空如碧,祥雲飄搖,積了整年的霜雪與冰凌猶如山崩地裂般滾落高崖,九嶺隨之一震,金黃色的姜水瀑布旋即落下,融冰化雪,素魄神女像現出真身,屹立於聖山之巔,俯瞰世人。
鐘聲伴著鼓聲而起,百姓稽首叩拜,那是北朔的最高信仰,蕭清規也不免因之震撼。
蕭翊解釋道:「相傳素魄神女生長在玉山之中,每年送月神時,素魄神女便會露面迎接,等到北朔的春天過了,神女像便會漸漸被白雪覆蓋,月神則從玉山西側而出,今日是兩神相會的日子,也是個吉日。」
蕭清規心思一動,旋即掀起衣擺跪地,蕭翊顯然不能理解:「那是他們北朔人的信仰,你一個拜菩薩的人湊什麼熱鬧?起來,地上冷。」
「你不算是北朔人?該你來跪的,你不肯向菩薩叩發善願,何不隨著他們拜上一拜?也好叫她護佑著你。」
「我的貪念太多,她也護不住我。」
蕭清規仰頭扯他的衣擺,淡笑道:「那你不拜一拜你的父母麼?他們就在這九嶺雪原之下,我是要與你一起拜他們的。」
鐘鼓和鳴之聲始終不歇,擾得蕭翊心中很亂,強作掙扎道:「腿傷了,不便跪,你代我拜就夠了,起來罷。」
她故意叫他那個陌生的名字:「裴明徹,我們眼下背倚著梅林,面朝著玉山,還有素魄神女為證,無上吉日,天朗氣清,你不覺得很像成親拜堂嗎?」
「你可知為何我不信神佛,卻從不缺席歷年的祭祀大典?」蕭翊低頭注視著她,忽而發出莫名的問話,不等她開口就已兀自作答,「不論元徽還是隆亨,每逢祭祖,皆是你我並立,那就算拜過天地、告過宗親了。」
蕭清規頓覺心潮湧動,怔愣了片刻後長跪著直起身來,出其不意地拽了他一把,蕭翊唯恐撞到了她,不由地後退半步,屈下右膝,似蹲又似跪在她面前,正打算出言斥責。
蕭清規已雙手捧上他的頭,逼他弓背湊向自己,他們額心相抵,呼吸打在彼此的臉上,她的聲音溫柔得好似要溺死他:「那便還差一次對拜了,如此可好?」
蕭翊反手扣上她的腦後,將她按到自己的懷中,他本想吻她的,觸碰到她的一瞬卻下意識覺得,不願與她之間隔有空隙,吻則落在她的臉頰。
他在她的耳畔呢喃:「這不作數,我還要給你更盛大的,以譽朝山河為憑,中原子民為證,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不止梅林聖山,阿菩,這不夠的。」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對此不置一詞,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只知心在因預計的兇險而提前作痛,有朝一日還會更痛。
他已經略帶殘忍地向她宣告了另一個決意:「而現在,阿菩,我要將你送走。」
蕭清規立即推開了他,不解問道:「你要將我送往何處?為何將我送走?」
這幾日他們便沒睡在一起,他仍在自己的主帳中,與部下探討軍務,獨自起臥,而她與壽眉一起住在他隔壁的營帳,深知他治軍森嚴,且以身作則,她從未糾纏他荒廢過光陰,甚至極其理解他的用意,這還不夠嗎?
蕭翊顯然早就做好了準備,答道:「寒州已在我的掌控之下,你暫且安置在那兒,城中也比寒沙川和暖些,利於你養好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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