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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眉原想將之存在箱子裡,她當時心軟了剎那,擔心放在衣箱中被蟲蛀了,才始終放在柜子里,壽眉也知她的心思,從未動過。
她正覺昨日穿的夏裝單薄,這原是適宜秋天穿的貢緞,她也以為此生不會再碰,可大抵是人之將死,她也想從容體面一些,便換上了,遂了自己迴避多年的喜好。
青絲不過草草梳攏了兩下,鼙鼓聲越發急促,她不能再等,丟下梳子便衝出寢殿。
看守的護衛硬著頭皮阻攔,蕭清規直接撞上對方的劍,猶如蕭翊逼退護城軍那般闖出宮門,直奔離亭。
她深知宮中很快便會大亂,或許無人再管她這個長公主的死活,可當她抵達離亭之下,看到恭候已久的禁軍,便知蕭旭不會忘記她,也不會放過她。
她一路登上離亭,想了許許多多的事,卻唯獨沒有料到,等在九層樓頂的會是賀蘭世鏡,她以為該是賀蘭雲裳。
禁軍隨她而上,止步於第八層,蕭清規獨自邁了上去,踏入賀蘭世鏡無形圈起的牢籠。隨著她將屋門帶上,賀蘭世鏡扣上了最後一扇窗的鎖扣,依然穿著一襲詭譎的墨藍衣袍,緩緩側身,朝她露出一笑,令她膽寒。
她一直堅信賀蘭世鏡的那雙眼能夠看透人心,沒等她先開口,賀蘭世鏡嘶啞的聲音已經傳至耳中:「長公主,你我何嘗不算殊途同歸,將這離亭選作為葬身之所。」
蕭清規並未落下門扣,也不敢將自己徹底與賀蘭世鏡鎖在一起,下意識反駁:「誰要與你殊途同歸?」
賀蘭世鏡發出悽厲的笑聲:「我豈會猜錯?長公主妄想捨棄自身,死在王爺面前,成全王爺爭奪天下之心,而離亭,是最為合適的所在。」
蕭清規捏緊手心攥著的帕子,觸到黏膩的血跡,下意識揩拭自己的嘴角,不願向賀蘭世鏡暴露更多。可她到底忌憚了賀蘭世鏡這麼多年,越想隱忍越忍不住,很快發出劇烈的咳喘, 大抵應該慶幸自己穿了一身玄衣,血落在廣袖之上,尚能遮掩一番。
賀蘭世鏡明明已經幾乎瞽目,渾濁的眼眸微微轉動,蕭清規的掩飾便全都成了無用功,甚至因為知道自己被看穿而咳得愈急,口中已經布滿腥意,引發乾嘔。
她並沒注意到賀蘭世鏡突然瞪大的雙眼,只看到賀蘭世鏡箭步向自己沖了過來,她下意識向後退,甚至恨不得立刻推門逃跑,手腕卻已被賀蘭世鏡攥住,捏上脈息。
「放開我!」蕭清規掙扎著,一時間力氣竟弱得不敵一個年邁的老婦,當真是可恨。
賀蘭世鏡略聽了下她的脈息,旋即死死盯著她,懷著滿腔仇恨似的,那副糟糕的嗓子又因情緒激動而更加嘶啞:「你有孕了?!」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蕭清規心中一沉,確實早有懷疑,可她從未堅信過,只當是自己胡亂的猜忌,如今經賀蘭世鏡的口說出,只會讓她更加決定去死,她甚至都不敢想,從她的腹中會生出什麼樣的怪胎,她絕不會讓這樣的孩子降生,比她更加悽慘。
她的眼神躲閃,咳聲卻始終止不住,賀蘭世鏡眼疾手快地點她尺澤穴,蕭清規只覺疼痛一閃而過,很快倒是不咳了,可狀況卻比咳喘還要煎熬,仿佛咳出的血都是帶著毒的污血,不咳反而是不對的。
賀蘭世鏡逼問道:「是誰的孩兒?」
蕭清規緘默以對,賀蘭世鏡卻知道了答案:「看來不是你那個小駙馬的。」
「怎麼,天師還想親自替我接生不成?」蕭清規負氣反諷道。
「笑話,我何必要看著一個孽障出生。」賀蘭世鏡始終攥緊蕭清規的手腕,像是在捏著她纖弱的脖子,不斷施力,同時發出陰森的笑,幽幽說道,「你可知你為何嘔血不止,我告訴你,那是因為你的母體為了護佑腹中的胎兒,而發出求生之意,妄想將蠱毒排出,你可曾仔細分辨過你吐出的髒血,那裡面有蠱蟲的屍體,你低頭看看,看看那些垂死逃命的蠱蟲,都是從你體內爬出的。」
「你別再說了!」蕭清規根本不敢向下看,單聽她說就覺得噁心至極,乾嘔不斷,卻因穴位被她封印而難以咳出,那一刻她恨不得立即了結了自己,仿佛蠱蟲並未生長在體內,而是爬在肌膚上,如蛇一般陰濕恐怖。
「你腹中的胎兒會饑渴地剝奪你僅存的完好骨血,而你會也一直咳出廢血,懷胎十月,以你孱弱的身軀,大抵要不了三月,胎兒尚未成形,你就會因血脈枯竭而死。哈哈哈哈,蕭清規,你的時日竟然比我還短,再拿不到陰陽兩蠱的解藥,你一定會死在我面前,你比我先死!你是我這一生最偉大的讖言,即便蕭旭滅我天師監,我賀蘭世鏡的功績也千秋萬代!你們蕭譽皇室仍要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賀蘭世鏡,我恨你!」蕭清規忍了她這麼多年,終於在此刻爆發,「即便我下了地獄,化作惡鬼,我也要找你報仇,是你害我至此,害我兄長至此,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報應?我豈會畏懼報應?長公主,我是來救你的啊,即便你我今日要一起死在離亭,可好戲尚未開場,你我不妨做個遊戲打發時間。我大可告訴你,陰陽兩蠱無法交融,不過共存在你體內,而我會給你其中一蠱的解藥,你告訴我,你選哪個?」
「你瘋了,你徹底瘋了。」蕭清規根本不敢相信她說的話,只想逃離,奈何一隻手仍被賀蘭世鏡攥著,她走不掉,只能徒勞地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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