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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哪有那麼嚴重,什麼賭不賭的。」女人抹抹嘴,弄花了口紅印子,她有些心虛的低下眼,小聲嘀咕:「就是打打麻將,打打牌什麼的,大家都認識,錢不是很多的……媽媽這不也是為了賺錢供你讀書嗎?」
說到這裡她好像重新拾起了底氣,語氣也理直氣壯了幾分:「要不是你,我會輸那麼多錢嗎?我要是在老家待著,吃穿不愁的,有什麼不好,還不是為了過來陪你讀書?」
溫北抿著唇,呼吸急促了片刻,又緩了下來。
他望著她,嗓音無悲無喜:「欠了多少錢?」
「不多,哈哈,不多。」女人吞吞吐吐半天也不說,眼見溫北要走了才急了,嚷嚷道:「就八萬!就八萬!」
溫北腳步頓下來。
女人覺得有戲,喜上眉梢:「八萬多一點點,不到十萬的,那些零頭媽媽自己想辦法,小北,你從小就出息,參加一個競賽都能拿到一萬的獎金,幾萬塊錢而已,對你來說也不多對不對?」
「……」
空氣靜默下來。
溫北看著這位自己名義上的「媽媽」,沒想明白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又或者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只是人的貪念需要環境的激發。
很不幸,有些人貪圖享樂的同時,沒有一點能力。
「我沒錢。」良久,溫北終於開口,他冷冷的吐出這三個字,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的厲害,比小時候鍋爐里摩擦的炭火聲還要難聽幾分。
他頓了下才繼續道:「你如果需要贍養,我每個月可以給你打生活費,但是你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幫你還。」
他語氣又快又急,像是憋著什麼,說完了轉身就要走。
「溫北!」
女人喊住他,超大嗓門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你是白眼狼嗎??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溫北沒回頭,越走越快,完全忽視身後的指指點點,和毫無顧忌的議論聲。
這種場面,他都要習慣了。
眼見這招不好使,溫母急了,小跑著跟上他,重新軟化了態度。
她拉著溫北衣角,擠出幾滴眼淚來:「小北,媽媽一個人把你拉扯長大也不容易,你姐姐已經不在了,媽媽只能指望你了……你拿不出錢我可以理解,但你不是有一個朋友嗎?」
「就那個比你高一點的男生,帥帥的,小北你知道嗎,他一身牌子貨!一件襯衫都要好幾千,你倆關係不是很好嗎?你跟他……」
「你認識他?」溫北突然停了腳步,他扭過頭,神色發冷:「你找過他了?」
「怎麼會呢?怎麼會。」溫母被他狠戾的臉色嚇了一跳,下意識鬆開他,後退幾步,連連搖頭:「媽媽怎麼可能越過你找他呢,媽媽只是想讓你幫幫媽媽,反正你跟他關係好,這點錢也不算什麼的。」
「你想都別想。」溫北厲聲道:「你最好別找他,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做出什麼事。」
溫母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溫北已經走遠了。
她瞪著眼,有些滑稽,朝溫北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絮絮叨叨:「小兔崽子,還敢威脅我,等著……」
溫北走著走著便跑起來。
家教在晚上,他完全有時間走過去的,但他就是想跑。
風從耳邊掠過去,撞的他耳膜生疼。
他的威脅會有用嗎。
他不知道。
大概……是沒用的。
那人有多沒臉沒皮,他心裡也是清楚的。
他該怎麼辦……
跑到家教樓下時,他已經累的不行,喘氣時一路從喉嚨疼到肺里。
他站在原地平復了會呼吸,這才走向單元樓。
他在樓梯口,看到了一個本不可能出現的人。
「……言何。」
他呆愣了好一會兒,一度懷疑自己思慮過度產生了幻覺。
「嗯,晚上好。」言何懶懶的靠在扶手邊,姿態閒適,他朝溫北伸出手,嗓音帶笑:「溫北同志,重新認識一下,我叫言何,我們將在接下來這一個月中,度過愉快的共事關係。」
他查了溫北用過的招聘網,發現溫北工作的這家裡有兩個孩子,一個高二,一個高一,都需要假期補課。
正好,溫北補數學,他給另一位補英語,還能一塊工作。
溫北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瞥了眼言何手裡的書包,問:「你是來試課的?」
「不不。」言何神秘的搖搖頭,笑的眉眼張揚,似有幾分得意:「我昨天就來試過了,今天可以正式開課。」
「……噢。」溫北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言何太好了。
好到他們的每一次接觸,他每一次被偏愛,他都會生出一些微妙的情緒,半是心虛半是渴求。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樓,輕輕敲門。
換鞋時溫北注意到言何穿的衣服是他買的,夜市的地攤貨,幾十塊一件,當時他們都買了。
言何……經常穿。
似乎比那些大牌的衣服更喜歡。
這家的家長很好,給孩子安排兩個房間,他們互不打擾,偶爾也交換一下,補一補別的學科。
想到言何就在隔壁,溫北終於心靜了幾分,安心工作。
一周三次,他們每一回下班了都能一起吃個飯,然後在清爽的夜風裡走回家,目送對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