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那可憐的妹妹(二合一)
先前去皇陵時,雪團並未跟著太后出京。
此刻它的出現,讓跟隨在他們身邊的劉美人和幾個亡魂們,皆是一臉驚訝。
「好乖的貓兒,怎也成了鬼魂。」
「是呢,我這幾十年在行宮裡,還真是第一次,看見貓兒變成鬼的。」
雪團也沒想到,沈靈犀身邊會跟著這麼多鬼魂,也「喵嗚」一聲,嚇了一跳。
它那雙鴛鴦眼,與沈靈犀對視,沖她又叫了兩聲,便朝正殿裡跑了去。
邊跑,還不時回頭對著她叫。
大有「快跟上」的意思。
沈靈犀還是第一次在壽康宮瞧見雪團這副模樣,心裡生出幾分疑惑。
劉美人和幾個亡魂也瞧出異樣,忙跟著飄了進去。
「雪團在叫我們進去,好像是有事。」她低聲朝楚琰道。
楚琰鳳眸微深,加快腳步往正殿走去。
沈靈犀跟在他身後,一進殿中,便看見兩個不曾見過的陌生人,正與太后說著話。
她的目光,從木輪椅上坐著那人臉上掃過,落在他身後束手而立的僕從身上。
此刻,雪團正立在那僕從的腳邊,見沈靈犀看過來,朝她「喵嗚」叫了一聲。
沈靈犀最擅易容術,只一眼便看出對方那張臉有問題。
她將那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越看越覺得眼熟。
直到她瞧見那人轉頭時,右側脖頸上不經意間露出一塊,指肚大小的胭脂胎記。
她杏眸一凜。
瞬間認出那人究竟是誰。
雲國前太子,雲崇。
她那個許久不曾見過的兄長。
沒想到,此番他不僅進京,竟還大搖大擺混進了大周后宮裡來。
膽子倒是大的很。
認出那僕從是雲崇,沈靈犀給雪團丟了個「懂了」的眼神。
雪團見狀,「喵嗚」一聲,便跳上太后的膝頭,團成一團,安靜下來。
劉美人和亡魂們,個個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貓兒都快成精了吧。」
「不是快,根本就是成精了吧?」
雪團一雙鴛鴦眼,掃過她們,漫不經心地擺了擺尾巴,一副傲嬌的模樣。
讓劉美人和幾個亡魂,忍不住圍著它,嘖嘖稱奇。
沈靈犀由著她們去鬧騰,只把注意力都放在雲崇面前,坐在木輪椅的貴人身上。
她深知,雲崇這些年在大周,若無人庇佑,絕不會活得安然無恙。
莫非此人,便是在大周暗中庇佑雲崇之人?
「靈犀丫頭應該沒見過你這位皇叔吧。」
太后見沈靈犀的目光落在睿王身上,笑著與她介紹,「這是睿王,打小就在哀家跟前長大,前陣子哀家身子不爽快,怕過了病氣給他,沒讓他進宮裡來。」
沈靈犀垂下眼帘,上前見禮。
睿王客氣朝她還禮,對楚琰笑著道:「我在府里養病,他們說你要成親,我還當是玩笑,沒想到竟成了真。前些年你還在我這兒說,終身不娶,看來你這新婦定有過人之處,才會讓你如此輕易便改了初衷。」
睿王長相俊雅,氣質溫和,笑意盈盈的,語氣中有種熟稔的調侃。
楚琰似與他關係匪淺,在他面前,清冷的眉眼,難得多了幾絲溫意,「確實如此,若非靈犀,我斷不會有成親的念頭,只能說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
睿王俊雅的面容,閃過意外之色。
他失笑,「看來你當真改變不少,向來不信鬼神,都能說出『冥冥之中』這種話。」
楚琰笑了笑,並不否認。
睿王見狀,也不再多言,命身後的僕從,將他膝頭放著的一隻長錦盒,呈到太后面前。
「母后,近日兒臣得了一名良醫,聽聞是先前在雲國藥宮裡,專門侍奉在大司命身邊的醫者。自打他替兒臣用了針石以後,兒臣這雙腿忽然就有了知覺。這是他獻給兒臣的千年仙參,那良醫說,若是氣虛血虧之人,每日用這老參切成薄片泡茶飲下,大有裨益,還請母后務必試試,倘若得用,兒臣再讓人去尋。」
沈靈犀坐在楚琰身側,原就暗忖雲崇冒死進皇宮來的目的,聽見這話,杏眸微凜。
待桂媽媽接過那支仙參,沈靈犀笑著走上前,對著太后道:「皇祖母,先前孫媳曾聽聞,雲疆藥宮裡的老參都是山上的精怪所化,甚是神奇,不知能否讓孫媳一觀此物?」
太后笑著點了點頭。
楚琰鳳眸微挑,他深知沈靈犀不會無緣無故去看人參長什麼模樣。
再一想到進殿前,她告訴他雪團的異狀,略一思索,便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
他不動聲色將睿王和他身後的僕從,都打量一遍。
睿王並無異狀,反倒是他身後的僕從……
楚琰在北衙,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方才是沒將這個毫無武功,平平無奇的僕從放在眼裡。
而現在仔細一瞧,便瞧出了端倪。
在楚琰打量雲崇時,沈靈犀已將那錦盒裡的人參查驗一番。
三支上好的人參,綁著紅繩,被整齊擺放在錦盒裡。
如此品相的人參,在藥宮都有記號,沈靈犀的手,在那些記號上輕輕撫過,確實是藥宮珍藏的人參無疑。
沈靈犀微垂的眼眸,閃過一絲冷意。
雲國破國那日,藥宮上下被渣爹的親衛悉數拿住,只為了逼迫她去城樓上,「以身殉國」。
雲崇倒是有時間,在棄城逃亡之時,還能趁亂把藥宮裡的好東西都搜羅走。
大司命珍藏的人參,即便當年在雲國,都是無價之寶,更何況是現在。
此番雲崇將這上好的仙參,借睿王之手進獻給太后,想來是打算在太后面前,討個人情,要買他這條狗命的吧。
想得美。
「果然是千年人參,一看就非凡品。」沈靈犀笑著稱讚,「只是這人參雖是大補,也須得讓太醫琢磨個方子出來,才好用它調理,尤其是藥宮的東西……孫媳聽聞,大司命都鮮少用千年人參,給人醫病呢。」
太后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認同地點頭,「靈犀丫頭細心,說的很是。確實得讓太醫瞧瞧才知道哀家能不能用,桂媽媽暫且先把東西收著吧。」
說著,又朝睿王笑著道,「七郎有心了。」
睿王原還打算,以這三支仙參為引,開口替雲崇討個恩典,卻沒想到被沈靈犀橫插兩句打斷。
太后的身子,能不能用得上這仙參,還未可知。他自然也不好現在就求太后恩赦雲崇。
只得等太后用過仙參以後,再做打算。
雲崇滿心以為,獻上這三支仙參,自個兒的身份,便能在太后面前過明路,也能在面對楚琰時,多一層保障。
沒想到,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太子妃,生生壞了計劃。
他眸色微沉,看向沈靈犀的目光,不覺帶了幾絲陰鷙。
沈靈犀感受到雲崇的目光,微微勾唇,蓋上錦盒的蓋子,走回楚琰身邊。
見他詢問地看過來,沈靈犀朝他微不可見地搖頭,示意那人參並無異樣。
楚琰心下微松。
他既已發現那僕從的異樣,自不會再讓他們呆在仁壽宮。
故而,一陣寒暄之後,不等太后讓人傳膳,楚琰便直接站起身,朝太后揖禮道:「皇祖母,孫兒忽然想起來,東宮尚還有事要處理,孫兒和靈犀就不留下來用膳了。」
太后原是覺得奇怪,可一瞧見沈靈犀也跟著楚琰起身,立時便笑著應下,「好好好,不留下用膳也好,你們新婚燕爾,是該多單獨相處相處。」
楚琰揖禮應下,又轉身對睿王道:「皇叔許久沒進宮,定也沒瞧見東宮如今修繕得如何,不如隨我一道回東宮坐坐,我們叔侄二人也好敘敘舊。」
睿王為著雲崇的事,原就打算要去找他,聞言,自然欣喜應下。
雲崇沒能在太后面前討得恩典,為求穩妥,並不想現在便往楚琰跟前湊。
可他此番扮作睿王的僕從,睿王既然應下,他自是要跟著睿王一起走。
他原以為能在去往東宮的路上,趁人不備,暗地跟睿王通個氣,把計劃延後。
豈料,楚琰從始至終都與睿王一起走,邊走還邊與睿王聊些家常,令雲崇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沈靈犀走在楚琰身側,眼角餘光瞥到雲崇焦急的眼神,唇角微揚,心中只覺痛快。
待到一行人抵達東宮,
楚琰引著睿王「主僕」二人,直接去了議事的前殿。
純鈞和勝邪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作為楚琰身邊最得力的幹將,只見到楚琰的眼神,便已察覺到不對,默默垂手退至一旁。
進了前殿,楚琰牽起沈靈犀的手,逕自走到上首,讓小姑娘在寬大的椅子上落座,溫聲道:「你且坐在此處,別靠近那人。」
說著,他轉過身,前一刻還算溫意的淡笑,頃刻隱沒在唇角。
楚琰睇著睿王身後的僕從,嗓音不怒自威,「來人,把皇叔身後這個藏頭露尾的賊人,給孤拿下。」
純鈞和勝邪聞言,齊齊出手,眨眼間,便朝扮作僕從的雲崇撲了過去。
雲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新晉的大周太子,竟這麼快便識破了他的偽裝。
他本就是個文不成武不就,頂多算個有點心眼的酒囊飯袋。
勝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從睿王身後提了出來。
「哎呦。」情急之下,雲崇痛呼出聲,忙道:「太子殿下,這是個誤會,誤會!睿王殿下,救我,您快救救我!」
睿王哪會料到,不過眨眼間,竟出現這樣的變故,自是趕緊出面打圓場,「六郎,手下留情,這確實是誤會,莫傷了他。」
說話間,純鈞已經敏銳發現雲崇臉上還有易容,直接伸手將他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
這還是沈靈犀時隔六年後,再見雲崇。
看得出來,這幾年他日子過得應是不錯,臉上的橫肉只多不少,那雙雲家人獨有的淺棕色眼眸,幾乎快要被他發麵似的臉,擠得瞧不見了。
不過有一樣倒是沒變,他在面對上位者楚琰時,諂媚的表情,跟當年在渣爹面前時幾乎一模一樣。
雲崇跪在地上,朝楚琰扯出一抹討好的笑,「太子殿下,您瞧瞧我。」
手指著自己的臉,「我,是我啊,您不認得我嗎?這是誤會,咱們都是自家人,您可千萬手下留情……」
「對對對。」睿王也溫聲附和,「六郎,你不認識他了?」
沈靈犀心下微訝,疑惑地看向楚琰。
當年他是大周儲君,是敵國統帥。
雲崇是雲國太子。
這兩人怎會認識?
不止是她疑惑,楚琰也很懷疑。
他確定並未見過此人。
可皇叔既說他們認識,想必定然事出有因。
楚琰冷著臉,從上首走下,在雲崇面前止住腳步,睇著他問:「你是何人,孤為何要認得你?又為何與你是自家人?」
「殿下,我是雲曦嫡親的兄長,你不是一直心悅她嗎?還娶了她的牌位。」
他說著,還指了指自己的臉,「先前雲國宮裡的人,都說我們兄妹長得像。你瞧瞧我,想起來了嗎?您可別誤傷啊,若誤傷了我,九泉之下我那可憐的妹妹若是知道,定會傷心的……」
楚琰聞言,眸色驟冷。
他還未曾開口,便聽見上首傳來一個清靈卻滿是怒意的聲音:「雲崇,你可真不要臉,當初你眼睜睜看著雲曦被戾帝綁上城樓,只顧自己逃命,這會兒還敢提她的名字,你是真當這大周朝,無人知曉你當年幹的事了?」
此言一出,楚琰的墨瞳極快閃過訝色,轉眸朝上首看去。
沈靈犀向來沉靜清凌的杏眸,此刻盡染怒意,臉頰也因盛怒,而燒得緋紅。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她死後第六年,雲崇還在拿她的名字給他自己擋劫。
看來,過往的舊帳,她今日也該與雲崇好好算算了。
雲崇沒想到,方才攪過他一回好事的太子妃,這會兒竟又要出言壞他的事。
他沒好氣地道:「小姑娘,別以為你嫁給了殿下,就能恃寵而驕,我告訴你,若是我妹妹還活著,定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別以為你長得像我妹妹,就能在此挑撥離間。我與妹妹之間的感情,容不得旁人顛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