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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他不會尷尬的嗎(二合一)

    可京城裡,關於睿王和義陽侯暗中勾連,弒殺皇子的傳言,卻是甚囂塵上,議論紛紛。

    有說睿王的母妃,本就出生於前朝世家,義陽侯作為前朝投誠之人,勾結舊主,企圖顛覆大周政權,也在情理之中。

    也有說,相傳當年,睿王母妃劉淑妃,在後宮時是受已故趙皇貴妃的磋磨致死,睿王對皇貴妃懷恨在心,皇貴妃又是今上的母妃,正所謂「恨屋及烏」,睿王對今上也恨之入骨,所以才會接連殺害皇上的三個兒子。

    這些被有心人故意放出的謠言,無一不在佐證,睿王就是那個包藏禍心的幕後指使。

    可卻令沈靈犀和楚琰,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切過去從未去想過的盲點。

    楚琰早已讓人將李向陽在前朝時的人際關係,查了個底朝天。

    如今在聽到睿王的傳言後,沈靈犀破天荒地,開始在那些已查證的李氏一族卷宗里,尋找先前未曾留意到的蛛絲馬跡。

    再加上,戾帝詛咒乃當年徐遠善扮作鎮國公,假傳聖旨讓雲疆王和蕭氏一族,鼓動戾帝所為。

    詛咒又牽扯到孝德皇帝之死,進而又有了「雲良娣陪嫁繡圖可解詛咒」的傳言,和三位皇子之死。

    徐遠善是李向陽的傀儡,李向陽是殺死孝德皇帝的真兇。

    詛咒與繡圖之間,存在著因果關係,那它們定都與李向陽這條線有關。

    所以,詛咒和繡圖才是釣出背後這隻大魚的一隻重餌。

    於是,正值那些關於睿王的傳言愈演愈烈之時,沈靈犀和楚琰,便索性在這些火上,再澆了一勺油。

    十日後——

    太醫院忽然傳出,上巳節那日在帳殿裡中毒的十皇子,病情突然惡化,昏迷不醒,還有傳聞說,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朱連喜,已經親自去禮部傳了皇上的口諭,讓禮部開始著手準備十皇子的後事。

    種種跡象表明,十皇子已命不久矣。

    於是,一個許久未曾被人提及的那個「戾帝詛咒」,又開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播開來。

    「戾帝在死前,詛咒楚氏皇族斷子絕孫,不管這十皇子是誰害死的,是不是也能算在這詛咒里啊?」

    「怎能不算呢?戾帝臨死前的詛咒,又沒說一定是被巫蠱害死才算死,要我說,病死、淹死、摔死,只要是死,歸根究底都是這詛咒害死的。」

    「說起來,這太子也當真是命硬,別說是死,便是受傷都不曾有過……」

    「怎麼沒受過傷?當初最先在斬龍坡大戰里,差點死的就是他,說不定,這輪上一圈到最後,就該輪到他了……」

    原本這些傳言,都是京城百姓們關起門來,私底下的口口相傳。

    直到東宮貼出重金懸賞一張山水繡圖的告示,將這些傳言,推到了前所未有的輿論至高點。

    「看來,就算是冷麵煞星的太子殿下,也怕死啊,聽聞那張繡圖,是雲國已故皇后專門命人所繡,藏著能解開戾帝詛咒的法子,孝德皇帝暴斃那日,這張繡圖也不翼而飛。如今太子懸賞此繡圖,八成是怕最後會輪到他……所以要提前解開詛咒呢。」

    「雲疆那邊不是都在傳,這位太子妃,是那個小公主的轉生,太子先是娶了小公主的靈位,如今又娶了這一位,說不定也是為了保命呢……」

    東宮的書房裡,楚琰和沈靈犀,坐在臨窗的桌前,邊吃著茶,邊聽純鈞將外頭的傳言,逐一向他們稟報。

    沈靈犀尚還在心底盤算著,要如何在這些傳言上,再添一把火,把那隻「黃雀」燒出來。

    可楚琰,卻因最後那番話,面上露出幾許不悅。

    「最後那條,也是你們放出去的?」他抬眸看向純鈞。

    純鈞:「回殿下,只有這條不是,這都是百姓們的揣測……」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楚琰打斷,「你的意思是,孤在百姓心裡,就是這等唯利是圖之人,連自己的親事都能算計?」

    純鈞一噎。

    這就有些過分解讀了。

    而且,自家殿下,何時變得如此看重這些虛名了?

    不管心中再如何不解,純鈞也明白楚琰的意思,忙道:「屬下這就去處理,絕不再讓此類不實流言繼續傳下去。」

    楚琰嗓音極淡地應了一聲。

    他一轉眸,便看見沈靈犀不知何時已經放下手中的茶盞,一雙杏眸不解地望著他,「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她試探地問。

    楚琰眉梢微揚,「為何這麼覺得?」

    「殿下當初跟我說想與我成親時,是不願皇上再催婚……只能說是不得已而為之,也算不得是唯利是圖和算計吧……」沈靈犀沉吟地道。

    楚琰:……

    沈靈犀見他不語,又忖度建議:「我只是覺得,這種無關緊要的傳言,不必特意去清除……混淆在那些傳言裡,更容易令對方相信,咱們想讓他相信的信息。」

    純鈞也深以為然地點頭。

    謠言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在一起,才好渾水摸魚。

    楚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眼帘微垂,修長的指骨,輕碾杯沿。

    「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再多加點旁的。」

    他說著,放下茶盞,走到書案前,提筆「刷刷刷」寫下幾句話,然後仔細看了一遍,面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沈靈犀見狀,好奇站起身,正要湊上去看——

    卻見他已經將紙對摺,轉手交給了純鈞,「就照孤寫的這些,再加幾條傳言,晚上孤要親自聽到效果。」

    純鈞雙手接過,領命退下。

    待他離開,沈靈犀好奇地問,「你方才寫的是什麼?」

    「晚上咱們不是要去醉花院麼?」楚琰看著她,唇角微勾,意味深長地道:「煙花柳巷的消息,向來傳的最快,與其我現在告訴你,不如到時你自己去聽,豈不更好?」

    沈靈犀見他關子賣得這麼遠,也識趣地不再繼續追問,去東側殿處理福安堂的事務去了。

    而與此同時,純鈞拿著那張紙出門,好奇看了眼上頭的內容,腳下瞬間一個踉蹌,差點跌了個狗啃泥。

    他回頭看了眼書房,面色極古怪地嘟囔了句,「殿下這回為了把那人釣出來,犧牲也太大了……」

    *

    入夜,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花坊。

    一排排青樓的房檐上,掛起了大紅燈籠,寬闊的坊街,到處充斥著靡靡的絲竹聲,和花娘與恩客們的調笑聲。

    沈靈犀特地易容了一番,把自己扮作相貌討喜的俊俏郎君,跟在楚琰身側,走進了整條坊街最熱鬧的青樓——醉花院。

    楚琰今夜穿了件玄色長袍。

    他未曾易容的俊美五官,一走進人聲鼎沸的醉花院,便立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個約莫四十來歲,風韻猶存的老鴇,帶著幾個花娘,甩著帕子迎了上來,「哎呦呦,兩位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啊,真真兒是好風姿,我這幾個女兒,一見到兩位公子,臉都紅了呢,不知兩位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們醉花樓的姑娘,環肥燕瘦,個個都水靈的很吶……」

    楚琰原就極少來這樣的場合,此番又是與沈靈犀一道來,打從心底覺得不自在。

    他估摸著,整個大周乃至前朝,怕是還沒有哪個男子,會帶著自己髮妻來逛青樓的。

    楚琰冷著一張臉,鳳眸淡淡朝老鴇瞧了一眼,眼中不怒自威的寒意,令老鴇唇角那抹調笑,立時便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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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靈犀見狀,隨手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笑嘻嘻拋進老鴇懷裡,「聽聞今夜春山先生要選一名客人,面對面談詩論道,我們二人自然是衝著春山先生來的。」

    老鴇接過銀子,重又眉開眼笑,熱絡地對沈靈犀道:「公子來的正是時候,春山先生馬上就出來,兩位請隨我來。」

    說著,她轉身朝跟在身邊的花娘使了個眼色,那花娘輕輕點頭,掩唇笑著離開。

    老鴇見狀,帶著沈靈犀和楚琰,從熱鬧的大堂一側,拾階往二樓的包廂走去。

    醉花樓是四面合圍的筒子樓,中庭空曠,正中有個圓形的高台,有舞姬在上頭翩翩起舞。

    二樓的包廂也是半開闊式的,面朝中庭的方向,僅有淡緋色的紗簾垂落,既不讓人看清楚包廂里的情形,又能讓客人觀賞樓下的歌舞。

    沈靈犀和楚琰來的並不算早,進了包廂,往四處看去,隔著那些紗簾,只見每間包廂里,皆已坐滿了人。

    很難想像,在這以女子取樂的花街柳巷,春山先生一個男子,與人談詩論道,竟成了超越頭牌花魁的存在。

    古人有云,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這位春山先生的一刻,卻是萬金都難買。

    老鴇親自給沈靈犀和楚琰斟了茶,丫鬟們捧上四色果子來,沈靈犀大方拋了賞銀,便將她們遣了出去。

    兩人剛落座,伴隨著樓下靡靡的絲竹之聲,隔壁恩客高談闊論的聲音,便清晰地傳了過來。

    「你們聽說沒,今日京城裡都在盛傳,太子當初娶太子妃,絕非先前傳的那樣,是為了保命……」

    沈靈犀聽見這話,看了楚琰一眼,想到他白天交給純鈞的那張紙,立時豎起了耳朵。

    「那是什麼?快快快,講講。」

    「聽聞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是不打不相識,一見鍾情,後來求而不得,無奈之下,只能巧取豪奪,最後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終才抱得美人歸。」

    沈靈犀:??????

    什麼求而不得?巧取豪奪?

    還一見鍾情???

    這都是什麼鬼?

    她詫異地看向楚琰。

    卻見楚琰神色極淡然地拿起桌上的茶盞。

    若是不去瞧他已經紅透的耳廓,沈靈犀都不敢相信,此等傳言,竟當真是依照他寫的底稿傳出來的!

    「哎呀呀,是不是話本子上寫的那種,他追她逃……最後插翅難逃?嘖,沒想到,鐵面無私的太子殿下,原來竟是個痴情種吶。」

    「我就說嘛,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才貌雙全,又怎會是貪生怕死之人,聽聞上巳節那日,在皇上質疑太子妃盛怒之時,他還直言維護太子妃,若真是怕死之人,又怎敢在那種時候,頂撞天子?」

    楚琰繃緊了下頜。

    心底暗罵純鈞辦事果然是不行,這吹的太過分了。

    他不會尷尬的嗎?

    沈靈犀此刻的內心,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什麼他追她逃?怎麼不寫個她原地升天呢?

    感受到沈靈犀的目光,楚琰清咳一聲,掩飾地將茶盞放在唇邊,便要去飲盞中的茶湯——

    沈靈犀見狀,忙伸出手。

    瓷白的手背,在他唇邊擋了一下,手腕翻轉,輕巧便將那茶盞從他手裡奪了過來。

    她將茶湯放在鼻尖嗅了嗅,未曾聞到藥味,又不放心地小飲一口,在舌尖轉了一圈,確認那茶湯沒摻什麼不該摻的東西,這才放心將手裡的茶盞,重新遞迴楚琰手中。

    因著隔壁說的那些話,著實令人尷尬,沈靈犀有意迴避楚琰的視線,只顧低著頭又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盞飲茶。

    是以,她並未發現,方才這番近乎親昵的舉動,令楚琰的眼眸,深邃如星海。

    而隔壁討論他們二人的話題,尚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我就說嘛,向來不信鬼神的太子殿下,怎會娶了個坤道做太子妃,還立誓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能走到一起,這是為什麼?」

    「是愛啊!」

    「是真愛啊!」

    沈靈犀一口茶湯「噗」的一下,又噴回了茶盞里。

    「咳!咳!咳!」她面紅耳赤地嗆咳出聲。

    楚琰見狀,趕忙接過她手裡的茶盞,輕拍她的後背,還拿出一方素帕,替她輕拭唇角。

    「哪句話,讓你竟是這等反應?」楚琰故作不解地問。

    他目光落在她緋紅的臉頰上,眼底染上幾絲笑意。

    沈靈犀全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殿下,凡事過猶不及……也不必為了那人,讓純鈞傳這麼離譜的謠言出去……」

    楚琰拿著帕子的手一頓,索性輕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眼眸,牢牢鎖住她的視線。

    「我承認他們說我的那些……確實離譜。可他們說我對你的那些,卻絕非謠言。」

    沈靈犀眨了眨眼,他對她的那些……

    一見鍾情?求而不得??巧取豪奪???

    他方才是不是沒聽清隔壁說的話?

    這還不是謠言??

    沈靈犀既覺得十分離譜,可心臟卻不知為何,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

    「殿下,你……」

    她的問話剛開了個頭——

    「鏘鏘鏘……」只聽得樓下的銅鑼,被人大力敲響。

    隔壁那些討論聲,戛然而止,喧鬧的大堂,也頃刻安靜下來。

    沈靈犀咽下到唇邊的詢問,坐直身,和楚琰齊齊轉頭,朝樓下望去。

    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穿一襲白衣,面上罩著一頂銅鑄的崑崙奴面具,緩步走上了圓台之上。

    這便是傳聞中的,春山先生。

    在眾人都興致勃勃看向春山先生之時,沈靈犀的目光,看向那人的身側。

    除了雲崇和徐遠善以外,還有她提前交代來此替她盯梢的劉美人。

    劉美人察覺到沈靈犀的位置,朝她飄過來,停在距他們二人一丈之處。

    「和上回一樣。」劉美人失望地對沈靈犀道:「此人並非春山先生本尊,還是上回那個替身。不過今日,他特地做這一場局,就是為了引你們上鉤,今夜你們可要多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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