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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嵐起身,掃看諸家被俘獲的人,臉上微沉。諸仁不在其中。
此時諸沉峰的聲音嚎啕大響,咬牙恨道:「你們憑什麼抓我,憑什麼阻我!」
有弟子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不清楚嗎?諸家主!如此冥頑不靈!」
諸沉峰雙目發恨,無法掙扎開來,突然眼眶發紅地看向莫清嵐,聲音陰沉:「莫清嵐!諸家是你的父族,就這麼看著諸家被毀去?!」
他一話落,四周頓時寂靜。
林晟下被按著腦袋上藥,聽言也是怔在了原處,挑眉看來。
師祖曾與他講過清嵐兒時曾被諸家磋磨,但他卻從未想過是這等親近的關係。
九凌宗的弟子安靜片刻,剎時沸騰起來。
「他說什麼?莫清嵐……那不是大師兄的名諱嗎?」
「……大師兄是諸家之人?」
「大師兄助我們除了祟物!」
所有人議論紛紛,或熾熱或驚疑的目光落在莫清嵐身上。
雲絮行一愣,連忙快步走上前來,看著莫清嵐道:「前輩?你……」
莫清嵐沒有說話。
「大師兄怎麼可能是諸家的人,這種德行的家主,真是……」
諸沉峰怔愣,忽然哈哈大笑。
「好。好啊!好一個九凌宗,搶走我族的陰火體,搶走我族人運,你們目的就是為了今日!」
他眼中滿是恨意,瞳孔深處蔓延露出猶如祟鬼的猩紅:「你們高高在上,我諸氏卻一無所有,被踩進泥濘,可恨,可恨至極——!」
他渾身的氣勢忽然大漲,白木方丈發覺,看去面色頓變,立馬道:「結陣,諸沉峰祟氣入體了!」
「什麼?!」
佛鳴寺弟子們快步上前,結下鎮壓佛術。
祟氣入體,乃是因為凡人心生恨怨而吸納祟氣,被祟氣控制成為人祟的開始。人祟屬於祟物的一種,其以凡人之軀吞噬祟氣,實力大增,危險性高於尋常之人,又低於祟鬼。
在數百年前祟世還未大成前,人祟的存在極其恐怖。一旦開始,其便會變成只知怨恨的傀儡,甚至對親人慘下殺手。
祟氣入體並非一日之事,諸沉峰易喜易怒,顯然早有端倪。
在陣法中蠻力掙扎,一雙眼睛通紅,諸沉峰死死盯著莫清嵐。
他的眼中,是不甘的恨意與嫉妒。
「莫清嵐,你認賊作父,背叛諸家。」他聲音嘶啞:「當年我諸家先祖,從煉獄中找到陰火、當年無數的孩子,都被陰火所煉,只有你——為了你的誕生,我諸家傾盡所有。」
「你本該為我諸家……所用,你本該——」
白木方丈厲聲道:「不要被他言語蠱惑,再鎮——!」
一道又一道枷鎖將諸沉峰的神識困鎖。
雲絮行盯著諸沉峰的臉,神色極差。他雖然與莫清嵐為師兄弟之名,卻因為少年之事,將莫清嵐視為父兄般尊重,怎能忍耐諸沉峰如此攀扯!
緊握劍柄,他大步走去,卻剛走了幾步,身後便傳來一聲清潤的聲音。
「絮行。」
雲絮行腳步頓止。他立馬轉身,緊緊看著莫清嵐,喉結滾動。「……師兄?」
莫清嵐平靜道:「不必在意。」
「此次在諸家,你做的不錯。」
雲絮行唇角頓時彎起。但很快,就發覺自己有些失禮,他立馬咳嗽了一聲,眼中細光閃動,行禮:「謝師兄誇讚。」
莫清嵐親自來諸家除祟。這道消息不脛而走,在他們回到佛鳴寺後,不過幾日,便不少勢力前來拜訪,直到佛鳴寺閉門謝客,俗人才停下腳步。
佛鳴寺內。
一連幾日,佛塔的鎮妖鈴迴蕩不絕。
諸沉峰神識不清,被扣押在鎮妖塔中洗滌祟氣。
莫清嵐走過木廊,身側的房門便像能感應到他的接近般忽然打開。屋中的少年一身玄衣,與莫清嵐對視,低低笑道:「仙君,好巧。」
不同於此前在諸家的模樣,白衣之人一身清冷,臉龐清雋如仙,眼眸折羽間,猶若仙靈。
目光看來,莫清嵐神態平靜:「好巧。」
蘭淆問:「仙君這是要去哪裡?」
莫清嵐道:「隨意走走。」
蘭淆走出屋中,反手將門關上。
「既如此,」他轉眸道:「我可有這個榮幸,伴仙君走一道。」
莫清嵐沒有說話,視線落在他緊緊關上的門,卻不言而明。
——你似乎,並沒有給我選擇。
蘭淆的笑聲有些低沉,比起尋常這個年紀的少年他少了幾分意氣風發,卻憑添一份難以形容的沉穩。
因為地窖相助,對於這個少年,莫清嵐並不生厭。
兩人結伴在佛鳴寺的走廊慢走,蘭淆主動道:「佛鳴寺的長廊為人間之最,聽說歷代人間帝王禮重禪宗,每新帝即位,便會來多修一段。」
莫清嵐聲音淡然:「小友似乎很淵博。」
聽到『小友』那兩個字,蘭淆的臉色有些變化,微微笑了笑:「仙君,叫我蘭淆便好。」
莫清嵐道:「你此前便認識我?」
蘭淆道:「我一直以來便仰慕仙君,可惜……十五年不曾見過。」
莫清嵐:「十五年?」
蘭淆「恩」了一聲,垂眸看來。
莫清嵐不曾察覺他的視線,眉心蹙起:「閣下,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