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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一時無人回應,沈向晚心想大抵是峰上陰雨,師兄並未看清他的臉,便解釋道:「當時師兄……」
卻話未說完,清朗珠潤的聲音便開了口。
「沈師弟。」
師兄還記得他。
沈向晚眼眶一瞬發紅。
怕失態的情緒唐突,他移開視線忽想起什麼,從袖中立即取出幾隻玉瓶。
「師兄,這些是我自己煉的東西,師兄若不嫌棄,收下備用可好?」
玉瓶取出的一瞬,便有獨屬藥品的清香溢出。
毫無疑問,其中的東西是極為珍貴的丹藥。
沈向晚對於煉藥極其有天賦,藥分天地玄黃四品,前世時他煉藥之術名揚天下,一丹難求,在如今尚且年輕的時候,他的煉藥術便已至地品,甚至於前世師尊因舊疾復發,也是他的藥才得以穩定。
思及前世也是在那時以後,他也正式入住於殉祟峰上。
莫清嵐眼眸垂下,視線落在沈向晚的手中。
「沈師弟獨自於江湖行走,這些丹藥珍貴,不若留著自己使用。」
沈向晚立即搖首,急忙道:「我還有其他,這些是特意為師兄煉製的……我此次特意過來,就是為找師兄,師兄……」
卻不論他如何說,莫清嵐的神色依舊不變,縱然帶著清淺的笑色,卻周遭的氣息疏離又淡漠,仿佛不論如何都不能靠近。
他後知後覺,即便是此次見面,師兄依舊沒有過問他下山的來由、雖然認識,卻不欲搭話。
好像刻意躲避。
腦海中出現這個認知,沈向晚喉嚨忽然發乾,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人,將藥瓶攥緊。
花慕生此時也過來了,他受命替莫清嵐他們安頓住所,走來發現氣氛有些異常,眉頭稍縱,古怪道:「你們怎麼了?」
沈向晚立即收回丹藥,率先道:「無事。麻煩花公子,我們住哪裡?」
被這一聲花公子叫得有些愣神的花慕生臉上疑惑,看了沈向晚一眼,又看了一眼莫清嵐,很快就明白過來。在旁人面前脾氣暴躁,在他師兄跟前倒有禮貌的像個綿羊。
花慕生無聲『呵』了呵,伸手:「各位,請隨我來吧。」
花慕生將他們帶去了花家的客房。客房相鄰坐落,莫清嵐進了房間之後沈向晚當即選了他一旁的屋子。被占了房間的洪玄愣了愣,也不在意,選在了沈向晚的旁邊。
屋內安靜。
莫清嵐打坐調息許久,待天色較暗,推窗而觀。
客房之外便是海景,暗波輕盪,無聲靜謐。
「仙君睡不著,不如上來一起賞賞夜景。」少年的聲音從上方出現。
莫清嵐挑眉,走出房門,便看到蘭淆靠坐在房頂上,手中握著酒,目光垂然看著他。
莫清嵐旋身上了房頂,坐到他身旁,淡笑道:「蘭小公子的雅興,一如既往。」
蘭淆卻並不像古往,只道:「有些心事。」
莫清嵐看向他。
少年的眼尾因為飲酒帶了些許紅意,見他看來,他一頓,隨後移開視線,低低道:「仙君呢?夜深不休息一下。」
可能是夜色不錯,也可能是少年飲酒感染了些氣氛。莫清嵐笑了笑,目光看向天穹皎潔的明月,慢慢道:「我也想起了些故往之事。」
蘭淆道:「讓仙君無法休息的故事,定是不開心的事。」
莫清嵐聲音很低:「也談不上。」
他想到了沈向晚。
又或許是前世的沈向晚。
當年初露鋒芒拜入殉祟峰下,他欣賞沈向晚在人間和外門蹉跎數年卻依舊堅韌內斂的性格,對他多加看護,在期間他其實並非未覺沈向晚對他從始至終圓滑以待的態度和警惕。
當時他只覺得少年在人間艱難,所以才生了一副玲瓏心,反而更加憐惜。
只可惜今世他才知曉,那份憐惜,於可以預知一切的天命之子來說,卻若砒霜,避之不及,直到最後。
無聲笑了笑,故往之事回想總叫人有些悵然,莫清嵐輕舒了口氣,開口道:「你說,傳言天有星宿,象徵了每個人天命既定的事情。這所謂既定,就不會變化嗎?」
蘭淆握著酒的手滯然,聲音微啞道:「比如呢?」
比如……他離開九凌宗,沈向晚為何還會出現在這裡。
莫清嵐的眼眸闔起,將一切心思斂起,笑了笑,沒有開口。
蘭淆飲了一口壺中酒,沉默之後道:「無關天命,仙君想做的事情,都會得償所願。」
莫清嵐道:「你知道我想做什麼?」
蘭淆道:「不論做什麼都會,有我在。」
莫清嵐睜開眼,轉眸看蘭淆。
他的姿態不似平日,有些鬆散,聲音也變得有幾些拖延的懶意。「你這個……少年。」
蘭淆不喜自己被看小,莫清嵐便轉了口,不稱他叫『小孩』:「我師尊是堂堂尊聖,都不曾與我說過這種話。」
蘭淆一頓,喉結輕滾:「泠光雖然被世人稱為聖尊,但他從小無人教養,為人自負,當然不懂的用話術討徒弟歡心。」
莫清嵐:「……」
少年的表情不似玩笑,極為認真。莫清嵐從未聽過有人『批評』般說過師尊,臉上一瞬間變得有些怪。
沉默了很久,不知該說少年張狂、還是該驚其語不驚人死不休,思來想去,發覺自己似乎沒有立場教導堯家後輩,莫清嵐便順著他的話道:「師尊只是師父……為何要討弟子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