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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了一枚靈果,語氣清淺:「我總覺溫大人給我的感覺似曾相識,不知我們此前可有見過?」
溫城櫱似乎沒有想到他還記得,頓時一怔,抬頭看來。
許久,他才開口,道:「很久之前,溫某在獸潮中重傷,幸得聖君遊歷,曾救過我一命。」
莫清嵐一怔,抬眉,輕聲道:「……原是如此。」
看著他,素來僵硬肅殺的面容也露出難得的溫和,溫城櫱道:「那個時候聖君大人還年輕,時常在人間遊歷。」
莫清嵐終於明覺,看著溫城櫱也笑了。
前世他意志消沉,有雀鳥為伴,餘生輕鬆,自是感激。
「此後如果再有遊歷的機會,我便邀溫大人,我們二人同行。」
這句話落,到莫清嵐身後的人腳步倏然頓止。
第69章
溫城櫱先一步看到命長蘇他們的身影, 眼中怔然,而後立即起身,向他與堯許行禮。
莫清嵐隨著他的舉動轉身看來。
堯許咳嗽一聲,與溫城櫱道:「小溫啊, 我以前來倒是來過, 可從來沒有在你們千獸關好好逛逛, 如今有些興致,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 陪我出去走一遭。」
仙聖相邀,溫城櫱自然無法拒絕。他看向莫清嵐, 與他行禮, 便與堯許離開了此處。
院中只留下二人。
此時秋意已深,黃花散落庭院, 有風自來,帶著微薄的冷意。
命長蘇看著莫清嵐,看到什麼, 視線一頓。
「……是令儒風所傷?」他的聲音沙啞。
莫清嵐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
令儒風於海中埋伏,水箭密集, 防不勝防, 他一時疏忽在臉上受了擦傷,但位置並不起眼, 疼意近乎於無,便也不曾注意。
眼眸輕動, 莫清嵐語氣靜然,「小傷而已。」
「小傷也是傷, 」命長蘇啞聲道,「怎能說無妨?」
莫清嵐看著命長蘇, 與他對視,許久,只開口道:「佛入蓮最終還是踏進了彌勒佛路?」
命長蘇的喉結滾動。
空氣中沉寂許久,莫清嵐笑了笑,從儲物囊中取出了兩個酒罈。
看著那倆壇酒,莫清嵐道,「在浮世海溯洄的時候,為了查清行淵的目的,我追蹤淵首,到了他在樓蘭皇宮住的地方。那時候恰好接風宴結束,我看到有兩個宮人偷偷在一顆梅樹下藏了兩壺酒……這逆世一遭浮生若夢,最後所有都消失不見,倒只剩下了這兩壇酒,無人問津。」
「這兩壺酒,一壺叫欲仙,另一壺,叫真言。」
他話落,視線移動,看向命長蘇。
命長蘇的臉色已然蒼白如紙。
「這世間諸事身不由己,陰差陽錯。」莫清嵐的聲音低啞,「我此前便發現,你心煩的時候,總喜歡喝酒,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眼前這兩壺酒,一人一壺,就當作解煩和指路可好?」
一壺欲仙,此後不問身前事。
一壺真言,便將前塵道盡,只留是非。
命長蘇明白了莫清嵐的話中意。
莫清嵐將酒倒滿,自顧自先飲了一杯。
他素來沉穩,此時卻將酒一口飲盡,神色不清。
命長蘇的指骨發白,碰上酒杯。
時間過去,直到酒壺已空,瓷壇落在地上乍破的聲音倏然響起。
命長蘇終難冷靜,俯首將他擁入懷中,聲音沙啞無比,「……清嵐。」
莫清嵐似乎想笑,卻到最後笑色澀然,只能緩道:「為何如此?」
師尊。
所有冠冕堂皇的話在這一瞬都消失不見,命長蘇抱著莫清嵐的手青筋迸起,雙目通紅。
刻意偽裝接近,是因為怕他厭惡,他畏懼看到一雙對他懼恨又後悔的雙眸,就一步又一步,欺瞞至此,懦弱至極,如何坦明?
緊緊擁著莫清嵐,命長蘇解開身體的偽裝。
寬厚的身體將少年的纖細轉眼取代,莫清嵐被完全攏入懷中,紅衣如火,墨發交織。
所有的偽裝在此刻被全然揭開。
縱然早有預料,可這一刻,莫清嵐的雙手依舊冰冷,唇齒張開,最終闔眸。
猶如瀕臨審判的囚徒,命長蘇聲音啞道:「師尊愛慕你,所以…出此下策。」
好像懷中人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他的聲音凝澀,自欺欺人地懇求道:「師尊不該騙你,但無法控制。你若無法接受,那此後世間再沒有命長蘇,只留下蘭淆陪你,好不好?」
空氣中僅餘沉重的呼吸。
殘葉在地上簌簌翻滾,莫清嵐的身體單薄,長久的沉默。
命長蘇等不到回應,喉嚨滾動,將懷中人鬆開。卻在他鬆手的一瞬,微冷滑膩的觸感便落在手背。
瞳孔劇縮,命長蘇伸手,卻被人偏首避開。
莫清嵐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用力,再看來,眉眼清冷,已然沒有任何異樣。
他後退一步,跪在了命長蘇的身前。
命長蘇的身體一滯。
紅線自兩人的指尖出現。
仿佛預料到什麼,命長蘇聲音沙啞:「清嵐!」
而在眨眼之間,那紅線便在他眼中被斬斷,幾番沉浮,徹底消弭於天地。
白衣沾染泥濘,身姿挺拔。
「此前荒唐,」莫清嵐眼中一片寂然,抬首,「是弟子冒犯師尊。」
命長蘇猶如失魂,看著莫清嵐沒有情緒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