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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慕晴道:「當年繁鳶夫人懷孕不產,在族中確實有些記載。」
繁鳶雖然在如今身份特殊,卻在三百年前,繁狄畫並未成聖時,她沒有佛聖之妹的名聲,只是一個普通嫁入仙門的『夫人』。
當年的花家,『夫人』並非是尊稱,而是妾室的稱謂。
「但『夫人』的地位低微,她卻有一個對她極為偏愛的夫君。」花慕晴慢慢思索。
三百年前的修真世家,等級森然,一介『夫人』,只是一個凡人,卻讓花家的掌權人極為痴迷,甚至為她不曾另娶,這是一件極為稀罕之事,即便在宗錄中也多有筆墨記載。
「繁鳶在疫鬼之前,曾有過一個孩子,但因為難產,最終子死腹中。疫鬼,應當是她的第二子。我曾翻過古籍,上面對她第二子的記載少之又少,但卻寫過,因為難產之故,夫人極為體虛,一直都在避世。當年她的夫君為了讓她身體恢復,常年以自己的靈力滋養,甚至……將他自己的『靈種』取出,用來製藥讓她康復。」
說到此處,花慕晴的思路漸漸明晰,聲音稍頓,看向蘭淆。
蘭淆道:「時間呢?」
花慕晴道:「夫人病重,是在日月山剛出世時,宗錄上寫過,當時為了她,花家曾經到處求買過日月參。」
日月參為日月山第一次出世時、同祟鬼一道現世之物,那自然,夫人的病,也生在那個時候。
孕育十年,病重、以『靈種』醫治。
一切皆已清晰明了。
因為當年在胎中遭到遏制的原由,所以疫鬼獨受花家之人修煉『靈種』回化之後,泡出的『無根水』制約。
沈向晚一直聽著,聽到這裡,忍不住又道:「那既然它受制於無根水,那為什麼『夫人』還要做這些東西呢?如果不做,那凡人體內的無命體不斷生長,疫鬼豈不是很快又能誕生?這樣大費周章,豈不是自相矛盾?」
花慕晴卻回話道:「是因為泠光聖尊。」
泠光這兩個字出,沈向晚頓時安靜下來。他悄無聲息看了莫清嵐一眼。
花慕晴看向莫清嵐,聲音微啞道:「在谷中的無根水,並非是『夫人』所制,而是我做的,『夫人』要求我將無根水帶來,灌入谷中的地下。」
如若他們掘地查看,便會發現在谷中地下存在無數的管道,將峽谷——特別是夫人的『府邸』都牢牢圈禁,形閉合之態包圍。
「聖尊的石劍,可以感應到所有曾被他斬消過祟鬼的氣息,唯有無根水遏制,石劍不會發覺,『夫人』才能安穩孕育子嗣。」
說到此處,眾人終於明白。
莫清嵐眉宇輕動,開口道:「家主明知事理,卻為何要聽命『夫人』行事?」
花慕晴聲音微啞:「如果我不聽命行事,『夫人』便會將寄生體蔓延到除了臨海道的其他地方,族人回化的花木之體有限……我沒有別的選擇。」
『無根水』的作用終究只是遏制,並非可以抵消,疫鬼之力過盛,『無根水』的作用就會被削弱。五百年前,無根水甚至被當做疫鬼扮演醫聖、戲弄凡人的籌碼,她只能如此。
坦明了所有,仿佛無力,花慕晴纖細的身體佝僂下來,神色蒼白。
夫人需要無根水暗自孕育惡胎,便以寄生之物威脅,曾經的先祖為了反抗卻被耳目奪舍,悄無聲息死去,沒有依仗,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凡人,她只能一再退步,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終究是以身飼虎,無可辯解。
氣氛幾息間陷入沉默。
在一片靜然中,沈向晚沉吟總結道:「但不論如何,知道無根水對『夫人』目前有克製作用,便是好事。只要凡人們還堅持喝無根水,短時間就不會出大亂。」
原本避世僻靜的峽谷車輪聲滾滾,大量的『無根水』被裝載運往府邸,來往之人皆神色匆匆,扣首而行。最近的『夫人』脾氣愈發古怪,谷中未明僕從便起,夜深燈火不息。
「夫人,還是無法尋到『諸仁』的蹤跡。」向『夫人』回稟的僕從幾欲將頭低進塵埃之中。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婦人足間踏過殘損的花枝,身披青袍出浴,沒有半分情緒地看來。
在她出浴的一瞬,眾多侍女上前,將已經用過的『花枝木根』取出,而後又換上了新的,如此往復,不斷洗去她身上越發濃郁的氣息。
「吾兒又餓了。」低柔的聲音喃語響起。
僕從身體一縮,瞳孔驚顫,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依舊沒有避過。
隨著一道慘叫,那人的身體便被吸入『夫人』手中。
素麵青衣的女人偏首,那僕從的瞳孔就驟然睜大,仿若被汲取了生命,軀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下來。
而隨著他的氣息愈發微弱,『夫人』腹中之物的祟氣就越來越濃郁。
直到最後,咚的一聲,僕從沒有生息的軀幹倒在地上。
很快便有人前來將僕從的身軀抬走,一女人上前,低聲問道:「夫人,谷中停藥的外姓之人已經不多,可要從鎮中帶一些回來?」
因為當年受花家靈種遏制誕生之故,疫鬼無法對花家本族之人寄生,所以只能在過於飢餓時吞噬花家之外停藥的凡人。
『夫人』將手收回,察覺到腹中生命氣息的充盈,才神色好了幾分,啟唇:「花寂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