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前世師兄於浮世海受九凌宗率眾門圍堵而被捕,在被九凌宗牢獄囚禁之時,唯有一念便是見到聖尊。
但最終相見之後,卻冰劍穿心,至死方恨。
於他而言,師兄或許是躲避、厭惡。
……那對聖尊呢?
指尖的冷意漸漸消退,莫清嵐神色復回,看向眼前之人。「方才,我有些不適,抱歉。」
蘭淆一直看著他,直到莫清嵐神色如常,才『恩』了一聲,「鞭毒雖然已解,但仙君之後還是要好好調息才是。」
莫清嵐移開視線。
「谷中恐有動亂,我們也回去。」
卻在人影漸去之後,無人察覺,冰封中的祟鬼瞳孔縮動,隨後遊蕩的怨氣聚集,轉瞬消弭不見。
谷中府邸,佛神像無悲無喜的注目著眼前的一切。
兇悍的靈壓轉瞬將至,周遭的草木樹藤眨眼間被摧枯拉朽之勢翻起,巨石崩裂之聲巨響。
飛沙走石之中,一道紅影出現,天地因之變色。
四聖之首的聖尊,天下唯一一個半步飛升圓滿至臻的修士,即便是一道劍體分身,也有著常人無可抵禦的威壓。在此處駐守的花家弟子甚至未曾提劍,便已經匍匐在地,臉色慘白,毫無反抗之力。
花家的圖騰旗幟在風中鼓動,破風聲震破耳膜。
篤篤的木魚聲不斷響起,越發急促,非但沒有靜心之用,反而讓人愈發焦急。
便在這一片急促的木魚聲里,紅影終於停下腳步。
木魚聲戛然停滯,青衣婦人垂首看來,冰冷開口:「是你。」
殿下紅衣,冰劍留痕。
碧青的眼眸微微抬起,錯過重疊的屏風看去。
繁鳶將手放在腹間,磨齒恨道:「聖尊大人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三百年。」低沉的聲音在此處空間乍響。
繁鳶放在腹部的手剎那收緊。
她體內的東西仿佛感應到什麼,忽然開始極為不安地掙扎開來。
繁鳶面上素白,低聲哄道:「乖。別怕,沒事。母親會護著你,母親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別怕……」她的臉上滿是柔色,像極了一位慈母。
腹中的東西在她的溫言輕哄中被安撫,繁鳶慢慢抬首,看向紅衣之人。
「吾實在是不明白,吾與吾兒在臨海道與世無爭,與凡人、修道之人,都可以和睦相處,為何你偏要趕上來破壞吾的一切。」她的聲音極為陰沉。
紅衣人逐漸逼近,繁鳶呼吸起伏,語氣急促,「吾兒並非尋常的祟鬼,他知錯就改,本性純善,聖尊也該知曉!當年它不該傷害凡人,它知錯了,所以它才化為聖醫,想要彌補一切——」
而她話音未落,空氣中一道沉啞的聲音響起:「八頭鯤的妖丹,你意何用。」
繁鳶的身體霎時緊繃。
她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許久,撫摸著小腹,喉嚨滾動:「不過是用於修煉罷了!能做什麼?聖尊,事到如今,吾認命。但在這三百年吾空守在這府邸之中半步不曾踏出,並未招惹任何麻煩,你可以將吾關押,可以將吾封印,只要不傷害吾兒,吾可以配合你!」
「我找到過他。」
繁鳶愣了愣,她聽不懂眼前給她帶來無可掙脫威壓之人在說什麼,沉浸於自我的世界,近乎執拗地解釋,「吾兒是個好孩子。若非三百年前你對吾兒趕盡殺絕,臨海道的一切都會安好無恙。吾——」
紅衣之人手中之劍終於抬起,濃烈的殺意撲面而來,繁鳶的聲音戛然而止,疾步後退。
冰魄的寒氣不住蔓延,腹中的存在終於明確感應到什麼,一陣懼怕的翻湧。
繁鳶臉上慘白,但依舊死死護著它,高呵:「命長蘇!我是你至交之妹,你怎可對我動手?」她臉色露出笑色,自負擁有把握,「你若敢動我……」
卻話未落,下一秒。
白冰劍帶著蕭殺之意貫腹而過。
繁鳶怔住了。
空中寂靜。
她垂頭看去,好像沒有反應過來。
許久,直到血流滿地,瞳孔忽然泛起難言的驚恐,繁鳶拼死捂住肚子上湧出血液的血口,嘴唇顫抖,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命長蘇垂眸,一雙猶如深淵的眼沒有情緒看著她,似哀似笑,輕輕道:「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不識我。」
玄武大堂、幽冥鬼域,失去心神的人違背一切消殺生息。
浴在一片血海,目光空洞看來。
不認識任何人。
無法分辨一切是非。
「你、怎敢?」
話音落下,白冰劍迸出更濃烈的氣息,將那股不該存在於世的東西徹底絞殺。
準備好的一切都徒勞無功。
甚至未及反應,腹中所有的生息就眨眼間消弭。
玉碎之聲乍響。
繁鳶大腦陷進了一片空白。
「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她聲音喃喃,雙目赤紅,忽然抬首,悽然厲喊:「你又殺了吾兒,你又殺了吾兒!」
命長蘇沒有任何情緒。
此刻一道不知從而處而來的鐘聲倏地響起,仿佛昭示著什麼,回音動顫。
「好……好。」繁鳶的聲音猶如含血,腐朽的、偏執的恨念集結成濃郁的怨氣忽然在她身後出現。
她鬆開雙手,莫名仰首大笑。
「你不給吾兒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