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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嵐將手上的血跡擦淨,眉心皺起,「我在路上救了一個被冤鬼纏身的人,但剛才到這裡的時候,他不見了。」
沈向晚道。「外面九凌宗對海域嚴加看管,除了你我,還有誰能抵達這裡?」
莫名出現的人蹊蹺又詭譎。
無法想明,莫清嵐暫時壓下心中的懷疑,抬首看去。
冥海的盡頭,幽冥黃泉的入口,就是鬼界。
沈向晚走到莫清嵐身邊,看著那黑漆漆一片、氣息極為陰冷的鬼界入口,「傳說中鬼界只有死人才能進去,在冥海中有死人棺能蓋住我們的活氣,可在鬼界……」
鬼界沒有像人間那般嚴明的階級,卻有鬼氣凝成的『鬼差』。
生死輪迴,人死之後魂魄會如煙懸浮,失去意識向鬼界趕來,到了鬼界之後會由『鬼差』檢查押送,渡『望川河』、過『鬼門關』、照『三生石』、入『輪迴鏡』,哪怕前世位高權重的皇帝,到最後一步,也會忘卻一切,步入新的輪迴,這是與陽間相對的陰間,不該屬於活物活動的範圍。
沈向晚心中忐忑,而莫清嵐卻臉上沒有多餘的動容,抬腳踏入鬼界大門。
一入門,一股森冷的氣息就鋪面而來。霧靄散去,沈向晚看清眼前的一切頓時汗毛乍起——
無數灰朦朦、行屍走肉一般的魂魄聚集在這裡。他們還保留著生前最後的模樣,多數是面容灰白、顴骨凹陷,但也有極少數,被砍頭而死,抱著自己的頭顱,血淋淋一片,更甚者有的面目全非,死法千奇百怪,這第一眼看去,不亞於頂級的恐怖片,沈向晚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在最前方,有鬼差在清點死魂。
比起慘死的魂魄,鬼差的模樣倒顯得親切。
它一雙豆大的紅瞳,與尋常的祟鬼如出一撤,但沒有祟鬼給人滲人的感覺,只是冷冰冰的、就像個被設定好機械工作的程序,頭上還帶著一條長長的,自頭頂延伸,彎曲搭在額前、能夠將其面容遮蓋的紅綢。據說這是曾經鬼界的主人為了區分其與祟鬼所設。
沈向晚一路東張西望,緊緊跟著莫清嵐,隨著魂魄流到了鬼差的面前。
看著莫清嵐靠近鬼差,他的雙手握緊,眼裡划過狠戾之色。
祟鬼屬於鬼類,對陰火極為懼怕,鬼差與祟鬼如此相像,如果敢對師兄——
而在他目光之下,那鬼差豆大的紅瞳落在莫清嵐身上,停留許久,卻並未察覺異樣,放他通行。
沈向晚怔住。
很快他也被放行,他們二人混入魂魄渡忘川河的隊伍。
沈向晚身後身左身右皆是鬼類,他難以理解,正要發問,莫清嵐便道:「陰火。」
陰火,是人間至陰之物的主宰,本就屬於『陰』類。他與沈向晚身上皆有陰火的氣息,鬼差自然無法分辨,將他們也當成了來到陰間的鬼魂。
沈向晚很快明白了。
他踏在渡忘川河的橋上,看著身下奔騰的河流,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在他與原本的世界他身死之後就穿到了這裡,這條路沈向晚沒有走過,如今以活人之軀來到這裡,他無法控制的心中本能性的抗拒與敬畏。
飲忘川河的河水,可以忘卻前生的一切。有不願意忘掉前塵的魂魄,就會投身於忘川河中,被河流沖入冥海,變成那冥海內海此前作亂的白綢中的一部分。
莫清嵐目光掃過忘川河奔騰不返的水流,收回視線。
望川河之後是鬼門關,鬼門關後,就是三生石。
蜿蜒的魂魄流一眼望不到底,身死之後感覺不到肉體的痛覺,一道又一道魂魄極為擁擠,期間隱隱存在不知明哭泣的嗚咽聲,讓人頭暈目眩,知覺極不真切。
莫清嵐看著霧朦朦的一切,視線移動中忽然看到什麼,眉宇皺起。
「你順著魂魄流,去三生石口等我。」他啟唇。
沈向晚一愣,立馬道:「師兄要去哪裡?這裡有許多岔路,如果走錯後果不堪設想,我陪你!」
而他還未說完,莫清嵐便足尖一點離開此處,身影混入魂魄流中很快消失不見。
在灰濛濛沒有生機的世界之中,一道紅影出現在視野間。莫清嵐的眉心緊皺,隨著那道影子很快追去,踏進了一片空寂虛無的天地。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莫清嵐立刻看去,卻看清來者,他的神色變化,「是你?」
來者一身梨黃灰青的布衫,容顏俊逸,卻素來明朗的面容如今沉著,看著莫清嵐。
姜行淵。
「你知道我會來鬼界?」莫清嵐的嗓音冷淡,「我與冥君雖是一體,但並非同一個人。你欲為之……」
「師兄。」空氣中沉然的聲音響起。
莫清嵐話音頓止。
姜行淵向他走來。
而他抬足,莫清嵐卻隨著他的舉動後退。
看到他的舉動,姜行淵的神色莫名,解釋道:「我不會傷你。」
莫清嵐的神色卻沒有分毫變化,「我現在該稱呼閣下為淵首?」
姜行淵道:「他的記憶我完全沒有吸納。師兄,我還是與師兄一起長大的姜行淵,日月山受佛裔惦記,與世間萬物關係重大,我知道你會通過鬼界前往,所以在這裡等你,想要與師兄解釋清楚。」
莫清嵐聲音平淡:「解釋清什麼?」
「我和令儒風沒有共謀。」姜行淵道:「我承認,我是一直在尋著樓蘭古蹟,多年前我查到樓蘭國在浮世海海底,那時候那道避水結界損壞,為了修復我只能四處斂財,這才與他有了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