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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他的前世。
沈向晚喃喃道:「……大師兄。」
他在失神,貪婪地看著莫清嵐的眉眼,恍惚想到,自從師兄離世,他與師兄多久未見了,
十五年,甚至更久。
日日懺悔,極為煎熬。
「離開此處。」
淡薄的聲音從耳畔響起,沈向晚臉上頓變,怔愣看著莫清嵐。
莫清嵐靜然啟唇:「陰火體一事,我會告之宗門。」話罷,不待沈向晚的反應,他便轉身離開。
沈向晚瞳孔劇縮,立刻喚道:「師兄!」
白衣人的腳步卻不停留,人影很快消失不見。
不曾問他究竟是誰。
不曾罰他擅闖殉祟峰,好像是極致的陌路人。
不……
不對,不該是這樣。
師兄本會過問他,會將他帶去教導、會將他帶回知晴院……為何離開了。
沈向晚喃喃上前,嘴唇煞白:「……師兄……?」
莫清嵐所憩之處,在殉祟峰的一座輔峰,名喚「知晴院」的院樓中。
回到知晴院,他換了白日繁雜的衣物,身披玄白相間的外袍,一頭素來束冠的長髮披散開來,姿態鬆散地坐在書幾前,比尋常看起來少了幾分端肅。
夜影稀疏,夜明珠下屋中一片明淨。
洪玄走進:「主人,外面執事堂弟子請見。」
莫清嵐道:「讓他進來。」
洪玄應:「是。」
身著明黃弟子袍的執事堂弟子上了閣樓,將手中捧的冊書放置在莫清嵐面前的書案上,畢恭畢敬道:「師兄,這是堂主讓我送來的。」
莫清嵐將冊書翻開,幾息後合攏,抬起眼眸:「姜行淵呢?」
「回師兄,堂主已經回去了。」
莫清嵐認得眼前之人,他是姜行淵素來習慣使喚的弟子,叫行泠。
莫清嵐伸手,在冊書封皮上寫下「閱」字,將冊書推回原處:「告訴他此後這種雜事,自己決定。」
行泠愣了愣,抬頭對上莫清嵐平靜的雙眸。
他總感覺這次過來大師兄似乎和往日相比有些冷淡,但還是聽話地將冊書拿回了手心:「是。」
行泠退下,書房的大門關合。
夜風吹拂,莫清嵐思緒浮遠。
他還是撞上了沈向晚。
難道劇情,避無可避?
思及,忽然想到什麼,莫清嵐闔眸內視。
金丹之上便可內視,靈台上,確實有一股盤踞濃厚的怨氣。
修真者修靈靜心,最為重要的便是靈台清明。靈台有異,輕則境界不破,重則道心崩塌,百年修行毀於一旦。想要破除,唯有以禪宗的靜心咒引渡。
此前他從未發覺,這股怨氣,是前世所留?
莫清嵐眉宇輕動,將眼眸睜開。
殉祟峰祟氣之事過後,沈向晚嶄露頭角,師尊對沈向晚也漸生情愫,親自教導。再之後的劇情,該是沈向晚與師尊多番接觸,他們越發親近,在輔峰同住的自己,心中也越發壓抑。
糾之越深,恨之越濃,最終因愛而恨。
莫清嵐眸中划過一絲暗色,情緒不明。
翌日,清晨,知晴院便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姜行淵大搖大擺地上了山,背手到處四看院裡的花花草草,在他身後跟的是恭恭敬敬的沈向晚。
等了一會兒,姜行淵道:「洪叔,師兄他還沒醒嗎?」
洪玄道:「昨日主人歇得遲,而且天色尚早,不知姜堂主找主人有何事?」
姜行淵輕輕挑眉,好笑道:「我叫你叔,你卻稱呼師兄為主人,那我的輩分豈不是平白就矮了一截?洪玄叔鎮守冥海多年,千年道行,也沒有和師兄簽主僕契,何必一直以僕人自稱。」
洪玄只道:「我奉主人為主,無關契約。」
姜行淵皺皺眉,似乎和那稱呼擰上了,又道:「可師兄也從來未將你當成僕從啊。」
站在姜行淵身後的沈向晚,聽到他的吵鬧,抬頭掃了一眼,臉上划過一絲煩躁。
他不喜歡姜行淵。
上輩子的姜行淵人性確實不怎麼樣,明明是和師兄從小長大的交情,卻對師兄毫不信任,在人間祟鬼一事中,不過隻言片語,他就信了來自人間的來信,不單讓師兄獨自受困於人間十日,還在師兄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被他逼迫退位。
若不是為了見師兄,他絕然……
在此時,耳邊響起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沈向晚立即收斂了思緒抬頭看去。
一眼,他眼中發直,不由得視線頓止。
推門而出的人只穿了一身薄薄的月牙色裡衣,眉目帶著初醒的朦朧與素來縈繞周身的清冷,長髮披肩,身如皓月。莫清嵐看著他們,面色清平。
姜行淵看過來之後愣了愣,抬唇笑道:「師兄!」
他大步走來,走到莫清嵐身邊,仔細端詳道:「倒是少見師兄這模樣,怎麼不穿好衣服再起來?」
莫清嵐啟唇:「清晨喧擾,誰教你的,姜行淵。」
聲音因為初醒而低啞,猶若划過耳畔的細砂,比起尋常顯得威卻不怒,讓人不由心中發癢。姜行淵看了看莫清嵐,眉頭稍縱,很快笑道:「是師弟錯了,師兄原諒我這一次。」
莫清嵐看了他一眼,目光掃過在一旁的沈向晚,轉身道:「進來吧。」
「你大清早過來,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