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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之前復仇的事。」我說。
「若只是此事,何必屏蔽我?」他問。
「我樂意。」我說。
他頓時不樂意了,停下腳步瞅著我,露出微微受傷的表情,用眼神譴責我對他的隱瞞。
我正要拿麒御的光輝事跡來堵他,他竟先我一步,堵住我的前路:「什麼事都瞞你的是麒御,又不是我,你也瞞他我並無絲毫意見,可我與你坦誠相對,你若如此待我,豈不是不公平?」
好好好,好一張尖牙利嘴。
我反問:「你沒瞞我?你把這話當著我於彥的面再說一遍?」
「我那又不是故意瞞你,只因你當時並未恢復這一世的記憶,我就算和你說,你也不信啊。」他理直氣壯,「何況,後來我和你說了,你確實是不信,反倒還越發質疑我的人品。我早料到會如此才……」
我呵呵了兩聲。
他上前來拉住我的手:「阿寶,我……」
「別說了。」我打斷他的話,「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不到時候,你問也白問。」
「什麼時候?」他敏感地反問。
我不再回答他,轉身繼續走。他拖著我的手,卻反而被我拖著走。我倆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月亮在我們的身後,將我們的影子照在身前,拖得老長。
如此走了一段距離,他快走一步,與我並肩而行,手卻依舊沒有鬆開。
眼看住所就在前面,忽的樓起笙停住腳,語氣複雜道:「麒舒叫我。」
「那去見他吧,或許是他安頓好了你母親,要和你說這事。」我說。
「除非你跟我一起去。」他說。
「嗯。」我沒有拒絕。
麒舒就在不遠處,我們很快找到了他,打過招呼後,他果真是說樓起笙母親的事。麒冰已經被重新封印回了隱霧洞的寒冰地底,只不過此刻神智依舊清醒著,說想見見兒子。麒舒也是這麼個意思,忙不迭跑出來找麒。
樓起笙一聽,甚至顧不上傲嬌,立馬答應。
我們又一次來到隱霧洞,應該是我的心理作用(總不能是溫室效應突然爆發),這洞裡比起之前,溫度都回升了不少。
麒冰臥在厚重卻清晰能見的泛著微微幽藍色的冰底,稍稍仰起頭,溫柔而欣慰地望著我們。她的聲音因為冰封的原因,顯得有些悶,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殿下。嵊兒。」
我向她頷首:「抱歉,當時不得已……」
「殿下不必抱歉,」她說,「反倒要多謝殿下助我。」
我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一旁的樓起笙。這小子,剛才跑得迫不及待,這會兒卻「近鄉情怯」,比我還站得離他娘遠半步,一臉裝酷的樣兒。
麒冰的視線也移向了樓起笙,又叫了他一聲:「嵊兒。」
「嗯。」樓起笙悶聲應了一下。
「這些年吃了許多苦吧?」她關切地問。這似乎是所有與孩子被迫分離多年的母親都會在重逢時問的話。除了於彥的媽。雖然我知道她對於彥的愛並不比其他的母親少。
樓起笙沉默了一會兒,聲音逐漸軟化下來,說:「還好。」略停了下,他說,「當初我流落人間,有一對獵戶夫婦收養了我,他倆……我的養父養母,都對我很好。」
他還記得樓獵戶夫婦倆。當然,這並不令我驚訝。我知道他一直都記得。
桃源村的房子被毀之前,那麼多年,他一直供著那夫妻二人的牌位,牌位似乎是他親手刻的。
他們的墳就在屋子後頭,不大,但被樓起笙修葺得很精緻。大小均勻的青石覆面,周遭被他撒了熟土,埋了一圈雄黃等物,不會亂生雜草,只有他特意放置了肥沃土壤的地方才整齊地栽種著花草。
逢年過節,他都會給他們供飯供菜,燒鎮上能買到的最貴的冥元寶。他甚至細心到給他們燒當季時興的紙衣家具。
直到上次我們去地府,被判官送入輪迴鏡之前,他向判官詢問樓獵戶夫婦二人的近況,言下之意便是想見一見。
判官說那二人是積福之人,下地府後沒有遭罪,早早就投胎去了好人家。樓起笙聞言,神情有些悵然,又極為欣慰。!
第185章
麒冰對樓起笙的養父養母很感興趣,或者說,她對樓起笙的童年很感興趣,細細地問了一陣。
樓起笙有問有答,但儘量只挑了好的說。實在只有壞的能說,他就「美化」它。
譬如,麒冰問起他在桃源村時,養父母過世後,除了我,還有沒有其他關係親近之人。養父母已然仙逝,而我就在這裡,自不必說,若有其他還在世的,她與樓起笙的父親必然要略表心意酬謝一番。
樓起笙實在是湊不出一個來,卻不說是自己被孤立,而說自己知道自己是麒麟,與那些人族合不來,不愛搭理他們,生怕被人族占了自己便宜。
這麼一說,就顯得他孤高,有被害妄想症(這個倒是確實有,還挺嚴重),而非淒涼。
麒冰聞言,沒多想,只是哭笑不得地嘆了聲氣,便就不很為此難過。
而麒舒,他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跟著聽,壓根不敢出聲,生怕樓起笙嫌棄他就不說了。畢竟之前樓起笙可沒主動跟他提起過養父母這回事兒。
如此說了一陣,樓起笙可能是怕露餡暴露自己童年少年的悽苦,便不動聲色地結束這個話題,說人族村野里沒有太多可說的事,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幾乎每天都是一樣的畫面,平淡,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