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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大夢千年,」江橫當許慕活得久,見多識廣。
他道,「但願此夜長醉。」
許慕笑得更開心了,江橫說這句話的時候越發像他的故友。
謝辭神色淡然,抬頭看了眼寒英晚水。
許慕學著江橫的動作接了片落花,不知今夕何夕,風吹花落誰家院。
他側頭再看謝辭,說:「或許是,大夢萬年。」
儘管許慕是說笑的語氣,謝辭心中卻起了驚濤駭浪,沉默了。
江橫接過話頭:「千年足以,萬年不過是蹉跎歲月,光陰消磨。」
許慕詫異,看來江橫是誤解了他的意思,不過說的也對。
他卻忍不住反問,「若有人捨不得,願意蹉跎萬年待在原地,做一件事呢。」
萬年做一件事?江橫搖頭不贊同,「有病。」
有一萬年的時間做什麼不好,待在原地?
待在原地就能修仙成神了?
許慕開懷一笑,抬起下巴,別有深意地望向神色冷清的謝辭。
這一刻的謝辭,臉色是複雜難言的。
故人相逢,花前月下,把酒言歡。
江橫嗅到八卦的氣息,歪著頭問,「誰蹉跎萬年待在原地了?」
「不說這些,」許慕不答反道,「渡月兄,喝酒!」
行吧,男人不能八卦。江橫舉起酒杯:「謝師弟,滿上!」
謝辭倒酒,三人舉杯。
桃花瓣隨風吹入玉石鋪就的庭院,寒英晚水悄然綻放,幽香之中,花白純潔無暇,宛若瑩潤的月光,籠罩在三個各自俊美仙風的年輕人身上。
—
翌日,黑日臨天。
江橫與謝辭去了鬼市的飛仙閣,建造在鬼市十九層,七層高樓,輕盈如鳥,鎏金寶塔,每一層都掛著往日飛升的神君留下的祈靈燈。
仙風開路,桃花滿天。
這一日,城中無數人前來觀望,就連昨日與許慕死斗的青霄也來了,派人鎮守飛仙閣,防止又想從中作梗者。
參觀的鬼修們沒有一個敢拿許天師飛升的事開玩笑設賭局,他們都神情鄭重地望著千年來沒人飛升過的飛仙台。
今日若是旁人來此飛升,十九層的鬼修不會大清早就來蹲著。
但來人是許慕,他一定是最有希望的那個人。
曾經兩次棄神梯而不入神都的許慕,絕對可以。
這些鬼修都在心情激動地等著許慕過來。
不多時,道子從長街一端緩步走來。
他穿著那身蜀山的白衣道袍,衣袂眠雲,寬袖輕袍,清朗雅正,身形好似月明風清,擁有少年最純淨的美好氣質。
許慕素白的手撐著那把紅傘,傘檐玉帶飄飛,仙人如畫。
圍觀眾人皆是上過神庭的,交頭接耳,讚嘆道:「許天師不比天上的神官差,皓月遠甚螢火微芒。」
江橫和謝辭站在前面,看著許慕撐著『十全十美』從遠處走來。
那把可以去冥海的紅傘是江橫在昨晚送給許慕的。
他希望許慕考慮清楚再飛升,不留遺憾,不負十全十美的美名。
許慕接了傘,眼神清明地對江橫說:「渡月兄,你還沒找到救命的fire靈芝吧。」
江橫醉醺醺的,他哪裡是要找什麼靈芝啊,搖頭笑了笑。
許慕道:「明日飛仙閣,你記得來。」
第58章
只有飛升歷劫之人才能上飛仙閣。
神都天劫的威力令人聞風喪膽, 經歷過的大仙家們都懂,很多仙家飛升之後在神都銷聲匿跡,因天劫造成的損傷而躺了幾百年的也不在少數。
江橫眼觀天色, 還不錯。
黑日比昨天要更明亮,雲層被風吹開稀薄透光, 看上去透徹豁亮, 光可鑑人的地板上能看出模糊的人影。
他低聲問謝辭, 「穩嗎?」
謝辭淡然不語, 腦中混亂的記憶已經給了他答案。
看著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場景。
同樣的人。
相同的事。
他想起昨夜的酒。
大夢千年。
是不是依舊無法改變,既定好的命軌。謝辭在想。
江橫頭一次見人飛升, 頗為欣喜地掃視四周, 倒是遇見了好幾張在留仙客棧喝酒聽戲的熟面孔。
曾經二棄神梯的天道之子要在鬼市飛升,不管是對許慕此人心存好奇的, 還是單純吃瓜看戲的,飛仙閣四周圍滿了鬼修。
這群鬼修心如明鏡, 許慕這次飛升是肯定的,絕無可能出意外, 除非這小子壓根不想飛升!
江橫收回逡巡全場的目光, 問謝辭:「小白龍來了嗎?」
謝辭道:「沒有。」
江橫確實沒在人群里找到艾水月的身影, 再看雲淡風輕的許慕, 他喃喃自語:「小白龍不擔心嗎?」
謝辭不答。
江橫看了眼越來越透亮的天空, 有些刺眼的光暈籠罩著鬼市。
倏然, 在喧譁熱鬧的街市,他耳畔傳來清晰明了的聲音——
空靈,不辨男女的聲音。
你不想阻止嗎?
江橫猛一回頭, 四處張望,沒有任何異樣。
謝辭望向遠處的飛仙閣, 似乎並沒有聽見那縷聲音。
是誰在跟他說話?江橫心神不寧,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而他應該在這個時候去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是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