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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許慕背負天道,但天道並不是不能捨棄的存在, 當許慕不願再做天下之人的道,他就會成就自己的道, 往後種種只憑心證, 無所謂蒼生, 無所謂道義。」
「成就自己的道?」江橫眸光一轉, 玉扇在腕骨之上翻了個漂亮的花式, 「你是這樣想的?」
謝辭望向窗外景色, 冷清的音色透著霜雪的質感,很淡,淡的沒有人情味。
「並沒有做錯什麼, 他只是不再愛蒼生罷了。」
江橫聞言怔愣片刻,許久後才反應過來。
按照原著辭寶善惡分明的性格, 本以為他會對許慕在封龍山的行為頗有微詞,畢竟是以一千萬人的性命去成就一個人的道。
卻不曾想謝辭只是很平靜地說出了這番話。
謝辭所言,又恰好與江橫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不謀而合。
因為江橫,也不認為許慕在這件事上沒有做錯。
除非,華陽十一城能屠盡天下最後一條龍。否則,被北瞿海吞沒城郭百姓,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許慕放出小白龍毀了華陽城的地脈,北瞿海吞沒一千萬眾性命是真,又如何不能說,正是有許慕此舉,才挽救了千年之後龍氣消盡之時的數千萬眾。
也許會存在更委婉的做法,只是許慕對十一城的百姓失去了耐心。
他不再愛蒼生罷了。
—
是夜。
華燈初上,無星無月,是鬼市慣有的昏暗景象,樓宇亭台隱在雲煙薄霧中,綽約可見,風雅精妙。
江橫又到了留仙客棧用膳。
今日台上點的戲是《太子出行,屍山血海》,說的是神都太子的故事,每每出征都是因為修仙界和魔界發生了戰亂,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毀天滅地……而他便以神諭下凡塵,是一位特地前來打掃屍山血海的神君,彌平災禍,降福人間。
江橫對他的故事不感興趣,神庭於一個壽命不過兩日的人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就算他沒有斷雲玉的詛咒在身,他也無處飛升。
神梯都斷了。
倒是桌對面的謝辭,指尖的茶杯許久沒有動一下了。他面朝戲台,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出戲,眸光深沉似墨。
也是,謝辭不是早說過他想飛升麼。
江橫思忖,謝師弟飛升的機率有多大……至少劍仙裝逼錄全文追完,他都沒看見謝辭飛升。
台上的戲剛演完,外面便傳來一聲接一聲的炸響。
江橫以為是打雷了,卻見樓里的人都朝外跑去。他亦撩袍起身,與謝辭一同到了外面。
是煙花。
鬼市浮燈,煙花彌空。
仙術點成了繁華星河,風月交相輝映,映照昏暗淒迷的長夜,盛景如歌。
江橫眺望遠方,河面升起一排排花燈,半空中用術法炸開的煙花,桃花眸被一片光彩掃去了將死的晦朔陰霾。
他彎彎唇角,靠在雕花朱闌上,望向長街四面。
人來人往,市井勾欄,鑼鼓齊鳴,是燈火如晝的熱鬧景致,與人間的街市更加擁堵繁盛。
江橫眉眼帶著幾分輕快意,他手中玉扇指向一處,「他們在做什麼?」
謝辭淡眸掃去,看見一群穿著花紋繁複的神都仙袍的鬼修們,按陣法排列。他們在來到彌河鬼市之前,都是飛升神庭的大修士,模樣與氣質是千里挑一的貌美。
這群鬼修手持華光溢彩的法器,仙袍流雲,頭戴神冠仙簪,次第從路中間穿過,道路兩旁擠滿圍觀者。
謝辭回答江橫,「彌河鬼市的規矩。」
「什麼規矩?」江橫問。
「游城。」
顧名思義,就是彌河鬼市的一個傳統節日罷了。這樣的節日在修仙界不少,星雲觀里都有過類似的,各宗挑選三名這一屆最優秀的弟子,然後聲勢浩大地組在一起游山,其他弟子觀其風采,心生嚮往。
江橫目光敏銳地從這群人手持的法器中掃過,未見斷雲玉的形狀。
「斷雲玉真的在這裡嗎?」他已經不確定了,至今沒找到線索,毫無頭緒。
謝辭未多遲疑,點頭輕應,「嗯。」
江橫唇角拉扯出一點笑意,玉扇迎風打開,搖了搖也未能紓解內心的苦悶。
他扭頭看向謝辭,「那我會死嗎?」
謝辭低眉側轉身,灰綠色的眼眸比翡翠還要通透,似水似鏡,凝視著江橫臉上蒼白的笑。
他搖了搖頭,語氣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決,「不會。」
江橫一樂,玉扇在闌幹上敲了敲,朝謝辭露出一絲輕鬆從容的笑容,「我信你。」
謝辭對上江橫那雙對自己充滿了信任的雙眸,他微一點頭,眉眼淡淡,眼中露出幾分淺淡的溫柔。
而更多的、更複雜情緒沉沒在眼底最深處,晦暗不可說。
他知道斷雲玉在哪,也確定江橫在最後一日能拿到,只是拿到斷雲玉的方法……
樓下長街越發的熱鬧,神都大修士的鬼體開道,煙花燈籠成串,銀花金粉撲面,這群卓然絕世的鬼修之後,是一架由百人擁簇著的金色輦御,雕龍繪鳳,金色珠簾隨風而動,華美異常。
江橫眼尖的發現,輦御之上坐著一位容貌俊逸的青年,月白裡衣,藍青色的錦袍,長發散披在身後卻不顯絲毫凌亂,他腰間別著一支青竹短笛。
緊接著,這青年朝隨行在側的人遞出了青竹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