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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江橫長嘆了一口氣,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的難受,細細密密的針扎,呼吸都是痛苦的。
他受不了無休止的噩夢,摧殘著他的神經,折磨他的心境。更受不了方厭知說的,留在瀛洲再也不和謝辭見面。
快兩個月了。
離開魔界至今。
他無時無刻不在被噩夢嚇醒的深夜之中,一邊被設定逼的發狂,一邊溫柔地想念謝辭。
兩股情緒在身體中拉扯,江橫腦袋傳來一陣被撕裂般的沉痛,睫毛濡濕,眼眶暗紅。
這一刻,他分外地想見謝辭,哪怕只是聽一下他的聲音也好。
細長的手指翻飛掐訣,江橫闔眼進入通靈法陣,兩個月來第一次主動聯繫謝辭。
汪洋大海,無聲無息。
—
近來。
江橫情緒低沉,桃花眼裡沒了三分笑意,周身靈氣乍現凌厲鋒芒。
這日,方厭知帶他去了方家的天下兵集。
一整座高樓,裡面排布著三界百兵,各式各樣的神兵利器。
樓中多是劍、槍、劍、戟、弓、戈岳、戈岳、刀。
也有塤、缶、築、排簫、箜篌、箏、古琴、瑟等仙品神器。
江橫興致缺缺,仙氣流光的神器從眼前過,他也沒有抬眸半分。
方厭知想讓江橫選一把更好的刀。江橫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方厭知道:「哥哥的刀從不收鋒,傷人損己,還是選一把帶鞘的更為謙和有禮。」
說完,也不等江橫多言,方厭知揮袖伸手,隔空取來一把艷紅色澤的長刀。
方厭知將刀遞給江橫。
長刀周身紅似鮮血,光華流照,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仙品。
可這血光,江橫不喜歡。
方厭知見江橫不接,他笑著解釋道:「此刀名為鳳凰血,父親所鍛,本該在你成年時贈你做佩刀。」
江橫堅信自己的第一感覺,他不喜歡這把刀。
語氣平淡地拒絕,他道:「我既已成年,就無須再贈,父親的好意我心領了。」
方厭知遲疑一瞬,而後彎彎嘴角,「好的,全依哥哥所言便是。」
從兵集出來,江橫便打算回去休息,一身頹然喪氣,面無表情。
他不想見人,不想說話,什麼都不想。
連陽光,都是刺眼的存在,會惹他生厭。
煩躁。
江橫儘可能地去克制這股怨氣。
明明是他害怕噩夢成真,所以主動離開了魔界,離開了謝辭。
所以,他沒立場去怨恨。
都是他主動,做出的選擇。
不管是寒英,還是江橫。方厭知從未在哥哥臉上看見過如此自我厭棄的神情。
方厭知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追上江橫,他不放心地喊道。
「哥哥!」
江橫腳步停頓,背對著陽光落下的地方,眉心因厭惡而皺起。
「我累了,先回去了。」他垂眼看向腳下玉階,乾淨明亮地刺目。
方厭知道,「你,還好嗎?」
江橫音色低沉,嗯了聲,而後化光離去,壓根不給方厭知開口的機會。
「哥哥!」方厭知朝著他消失的方向喊道。
許久後,少年俊美的臉龐划過一絲無奈嘆息。
哥哥喜歡上了晏西樓的傀儡。
他只是不想哥哥再回到那個可能會再次抹殺少君的神庭去而已。
哥哥留在這個世界,永生永世,無憂無慮有什麼不好的?
他甚至可以接受謝辭。
方厭知願意退步,只要哥哥可以開心,他允許哥哥和謝辭在一起。
在過去重複的世界中,他給過謝辭機會。
可謝辭——他配嗎!
不知死活的東西。方厭知冷笑。
謝辭自作聰明,在春山城不斷刷新每一世的回憶,也讓他終於發現這個世界的問題。
而謝辭竟傻到放棄與哥哥長相廝守的機會,一心只想送哥哥離開這個世界。
他決不允許!
—
夜深人靜,江橫毫無睡意。
他開始回憶,每一個朝謝辭捅刀的噩夢,夢中細節,血的溫度,流速……
情緒在一次又一次的懸崖邊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想摒棄的記憶死死地糾纏著他。
幾近麻木,瘋狂。
讓江橫恨不得抽刀自裁,結束這一切!
他絕不會沖謝辭拔刀,絕不會。
好在。
江橫手裡的刀劃向脖頸之時,右手腕骨一陣刺痛。
他垂眸一看,蒼白的肌膚上浮現出一抹金色細紋,小巧精美的寒英晚水。
是這個地方。江橫頓時渾身虛脫,抬了抬濡濕的眼睫,陰鬱的眼眸漆黑冷然,安靜地看向這朵花。
心上的厭棄與憤怒,風吹雲散。
謝辭。江橫心跳了一下。
是謝辭沒錯。
他們在西華苑結契之時,斷秋堂外枯木花開,滿樹雪白,謝辭咬破食指以血塗在他腕骨上,畫作一朵寒英晚水。
謝辭說。
若有一日不在你身邊,我想你時,你會知曉。
江橫閉眼,腕骨上的花滾燙。
心,安靜得不像話。
僨張的血管也不在叫囂,厭惡的情緒從身上褪去。
他想謝辭。
想見謝辭。
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