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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
但不安鼓跳的心臟絕對不是因為命不久矣的自己,那是為了什麼?
江橫額頭急出了汗,仔細回想春山城、風嵐石城、彌河鬼市這一路走來的種種,這個空靈的聲音來自於誰,為什麼要對他說話?
而他到底應該阻止哪件事?
許慕飛升?
正午。
許慕素手如玉,從紅傘的傘骨中抽出一塊靈芝狀的通體流火的玉石。
眾鬼修炸開了鍋,議論紛紛:「這就是神諭?」
眾人:「怎麼和我以前所見不同,這回竟是靈芝狀?」
眾人:「放屁,太子手裡的神諭不是這樣的!」
眾人:「神諭與萬象一樣,皆可化形,世間萬物。」
萬象是牧雲生的法器,可化萬物。
江橫看見靈芝時,想起了昨晚醉飲,他與許慕說過,要找fire靈芝續命。
結果今日,許慕便拿出了『靈芝』。
江橫劍眉微蹙,身體因為激動而緊繃顫抖——是不是說,眾人口中所說的『神諭』,其實就是另外半塊斷雲玉!
江橫打開玉扇,詢問謝辭:「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另外半塊斷雲玉?」
謝辭凝視著遠方的許慕,和記憶中一樣的場景。他淡聲道,「也許吧。」
江橫挑眉:「所以你早就知道斷雲玉在許慕手中,而許慕想飛升則一定會來彌河鬼市,所以我們才到了這裡。」
謝辭淡看江橫,垂眸頷首。
江橫覺得謝辭當真是聰明,算到了最後一步。
但他有一點沒明白,便直接問謝辭:「那謝師弟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萬一許慕在我死後才拿到神諭飛升呢?」
謝辭沉默了片刻,凝視著江橫的面容。
不會有這種可能。
因為這裡的一切他都經歷過數次,許慕會在斷雲玉血咒的最後一日前在飛仙閣歷劫。
每一步都是被命運計劃安排好的,只要順著這條路走,就不會錯。
但他沒辦法告知江橫這些,也不能告知江橫。
謝辭無數次翻遍這些沉重紛繁的記憶。
其中有一次輪迴,他在春山城醒悟後便將記憶的一切都告知了江橫。
那一世,江橫成為無臉神像的信徒,在師如弗的小院中用右手將自己掐死,屍體與靈魂供奉給了無臉神像。
這些記憶,似乎從來都只能讓他一個人承擔,不可說。
「謝師弟?」江橫輕聲喚了聲走神的青年。
謝辭眼帘低垂,閉眼片刻,聲音低沉:「天道可算。」
江橫挑眉,頗有幾分好奇,「那你算算,許慕能否飛升?」
謝辭皺眉,抬眼看向江橫,剛掀開唇角似想說什麼。
天邊驟然雷鳴!
天雷陣陣,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一道銀白的雷電從雲層中顯露形貌,並未立即落下,似乎在等待什麼。
江橫身後的老修士難掩激動神色,「來了,渡神天劫來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三聲……
老修士數著數著聲音越發沉重,眉頭死死地擰在了一起。
他震驚地看向飛仙閣上的白衣道子,與旁邊的道友說道,「壞了安怡仙姑,這不止一道!」
密密麻麻的天雷布滿天空,黑日隱蔽在稀薄的雲層中,閃電銀光映照天雷,風捲殘雲,電閃雷鳴!
百道,千道,神都雷劫逐漸排滿了鬼市的整片蒼穹,彌河鬼市十九層被映照的無一處黑暗,久違的驕陽烈焰,白的好似人間酷夏。
渡神天劫,一觸即發!
正常的修道者飛升只受一道!
天道之子,十道。
這裡的鬼修在來到彌河鬼市之前都是經歷過飛升的,對天雷是在了解不過了,只聽雷聲便憶起過去的驚駭經歷。
遙看飛仙閣上,天雷排空以待,一老者捋了捋鬍鬚,聲音發緊的感嘆:「這怕不是華陽十一城的血債。」
另一人也回過神來,長嘆了一聲,「千道雷劫,顧疏雨是想要許慕血債血償啊!」
有鬼修揚聲朝遠處喊道:「許天師,你快些下來吧!」
人群中間供著一張華蓋寶座,青霄原本閉目休憩,無奈眾鬼修的議論聲越來越熱鬧。
他先是不屑的冷笑,心想華陽十一城的血債明明是艾水月一人抗下了,許慕還有臉提?
可等他懶懶地睜開眼,看見飛仙閣的上空時!
青霄瞬間變了臉色,當即吩咐眾人後退!
老者越過人群走到前面,隔著飛仙閣的結界,語重心長道,「許慕,下來吧,這不是你能渡的劫!」
安怡仙姑一襲仙衣神袍,手持拂塵,端正走來,她抬頭看了眼雷電蒼穹,面露遺憾悲憫神色,「遲了,他已經招來了渡神天劫,避不開了。」
「這,誒。華陽十一城的血債到底還是得許慕來償啊。」老者掐指算了算,唯余嘆息。
青霄見狀,揚聲朝飛仙閣上的道子厲聲呵斥,「還不下來,你想找死嗎!」
江橫來不及感嘆情敵之間也有惺惺相惜的純潔友情,就見第一道天雷衝出了雲層,朝著飛仙閣風馳電掣般劈了下來。
許慕站在飛仙台上,一動不動地擋下。
他依舊只是微微一笑,溫潤如玉地回答飛仙閣下所有人的擔心。
「我一人之事,一人擔之,不會損鬼市一分一毫,不會讓雷劫傷鬼市一花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