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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靈!
腥風乍起, 靈陣既成。
青霄一己之力雖已至極, 但不足以與神都相抗衡。
他以血為契,獻祭自身為陣眼,沉聲一喝:「同修, 助我——!」
「喏!」
「喏!」
「喏!」
整齊劃一的響應聲,在一瞬間響徹整片鬼市。
成千上萬的鬼修自發入陣, 列陣以待,不管是站『青水』還是『慕艾』的,在此刻一呼百應,席地而坐,高舉雙手結印,將靈力修為在一瞬間整齊地輸送給青霄。
青霄祭出的大陣血芒萬丈,直接飛起頂在十九層的鬼市天門入口,對抗朗朗蒼穹,勢必要抗神罰。
縱不可擋下所有,但若能擋一道便是一道,能削弱一分便是一分。
飛仙閣上,兩百三十七道神罰已降。
謝辭下頜緊繃,眉目霜雪冰寒,竭盡全力替許慕分去了一些。
大部分還是落在了許慕身上,他動作有幾分遲緩,偏過頭轉身,看向臉色發白的謝辭。
許慕已經料到今日的局面。
他目光平靜地看向不應該在飛仙台上的謝辭,腦海中無端想起那一年——他造下華陽十一城水禍之後,神都天罰落下,他有一位故友。
也曾不顧生死地幫他。
他們一樣歷經生死。
他的故友,是現如今被世人口誅筆伐的魔界少主。
晏西樓。
晏西樓說,不是為了幫他。
但許慕知道。
少主就是想幫他,因為他們一樣。
他們看不慣天道。
看不慣天命生死。
看不慣神庭諸神。
看不慣世間的林林種種。
…
他們本可以做踏碎天道之人,唯證自心,灑脫超然,自成一境,與天地齊名。
卻。
偏偏都是紅塵中人,掙不得脫身。
許慕朝謝辭露出了笑容,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笑。
是一種很悲涼的情緒,脆弱又遙遠,滿目悲憫。
眼前之人並不是晏西樓,許慕斂睫,眉目清明地看向他。
卻總會在謝辭那雙灰綠色的眸子中,想起故友。
「謝謝你。」他對謝辭說。
晏兄。
謝辭被驚雷擊中左臂,擊碎了護身結界,後退了十餘步才穩住身形。傷口猙獰,他卻似渾然不覺,神情冷然無波,淡聲回了許慕。
「我並不是為了幫你。」
熟悉的答案,許慕已經不想去分清什麼,只顧說著自己想說的。
「是,我知道。」
許慕低聲輕笑了幾句,眉目溫潤:「我知道,你不是為了我。」
謝辭見許慕此時的笑容頗有幾分恍惚,眼中少了往日神采,似已經認命。
謝辭反應靈敏,布陣護在許慕周身,冷聲果斷道,「天命不可自算,就算只有零成把握,我定要助你逆天!」
「啊這?」許慕頹然一驚,隨之而來的便是淒涼悵然。
他靜看站在身側的謝辭,忽地一笑:「許多年前,我那位故友也是這樣說的。」
謝辭不說話,靜心應對天劫。
縱有青霄結靈擋神罰,可那不是幾十道、幾百道的天劫,擋不下所有,一道道銀白霹靂的驚雷破空而來,不絕如縷。
飛仙台上靈光炸裂,鮮紅一片。
就在謝辭抵擋不住之時,再無克制保留,直接釋放出體內的魔族之力,一團暗紫色的魔靈從足底升起,瞬間朝四面八方漫延開來,鋪滿了整座飛仙閣。
許慕渾身染血,早就聚不起精神了,眼中的疑惑也顯得遲緩,怔怔地看向正在釋放魔靈的謝辭。
台下的鬼修也看見了。
他們驚訝萬分:「他身上怎麼會有魔氣?」
「此子到底是何來歷?」
「難道和晏西樓一樣?」
「不對,他不是一般的魔族之人!」
「當年晏西樓拜中原修仙界修仙論道,仙魔兩道皆修,無愧天下第一人。」
「這不是廢話!」
「要不然,你以為神梯是誰人都能斬的嗎?」
青霄亦看見飛仙閣上的變數,驚訝於謝辭竟隱藏的如此之好,而且能同時操縱兩種力量。
一身氣魄,確實與他曾見過的晏西樓極為相似。
但眼下並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不管魔修和是仙修,此時此刻只有一個目的。
青霄腕骨鮮血越來越淡,不斷催使靈力來維持大陣,厲聲喝斥道:「凝神,助陣!」
小聲議論的鬼修立刻不言,收斂心神,全力以赴。
江橫見台上生變,猛然間想起那一年他在曉雲峰上臥病不起……
小啞巴。
除夕生變,臨涯夜闖觀世殿對他動手之際,小啞巴一身魔氣地擋在他身前。
臨涯死後,謝辭並未提及小啞巴是魔族一事。
還有。
謝辭那一手精妙絕倫的傀儡術。在春山城時,江橫就見識過了。
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在一瞬間串聯起來,江橫心中有什麼裂開,又好似被什麼填的滿滿的,說不出也描述不清,那股情緒讓他心口漲的發疼。
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飛仙台上的情況,暗紅的雙目被水光沖刷的模糊又明亮,情緒翻湧如海。
台上。
謝辭已然傷痕累累,臉色越發的冷白沉默,一襲黑衣身長如玉,站姿筆挺,縱是衣袍滴血,也散不去他眉眼間冷漠疏離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