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封海掠過離夢生,大步向前衝上去,一把將昏死在地的封海抱在懷裡,眼框猩紅,淚光閃爍。
「師兄,師兄你醒醒!」
離夢生看小少年哭喊得傷心,又是施法又是護靈咒的,而封海一身血泊的昏迷不醒。
他對封海解釋道,「宗主給他服用過玉清丹,不會傷及性命的。」
也不知那少年到底聽見沒,瘦小的身軀費力地抱起了霍群後從離夢生身邊走過,愣是看都沒看一眼,繃著一張全是淚水的臉下了山。
離夢生側身看向少年的單薄倔強的背影,目露沉思。
他恍惚看見封海尖尖的下巴,臉上星星點點的小雀斑被水光打濕後,愈發顯眼委屈了。
像院子中長滿小斑點的青李子。
—
謝辭在送走三人組後就被離夢生告知『符籙宗的霍群來了,說是要找師尊您請罰』。
謝辭見了霍群,讓他回去,等江橫傷好了再議此事。
霍群卻是不與謝辭多言,二話不說直接扭頭走人。
謝辭以為他是要回曉雲峰。
誰知霍群心性乖戾,桀驁不馴,問了劍宗那群對自己心生怒意的弟子該去何處請罰後,便孤身直闖戒心山,上了慎刑台,廢金丹,斷根骨,不帶含糊的。
倔強到一根筋的脾氣,亦像極了數百年前的江橫。
謝辭趕到時,這孩子徹底是廢了。
這一夜,月棲山西南角落的小峰上,燭火照亮了徹夜。
謝辭在想,此事到底是自己欠了江橫。
他年幼跟隨長澤聖尊修習劍道,在山上觀星望月數百年,心無旁騖,明淨通透。深諳道法自然,因果循環的道理。
田悠羽和霍群各有因果,各有了斷。
他傷江橫的那一劍,卻還未結束。
平惹塵俗生事端,徒增麻煩。
思及此處,心中也有些難解的煩悶。謝辭抽出佩劍,在燈下仔細凝視著薄如蟬翼的銀白劍刃,試圖專心於此,排解心緒。
虛度光陰,不如練劍。
他的心境並沒靜下來太久,眸光掃向劍尖時,恍惚又看見那日映襯夕陽的血色。
罷了。
—
霍群是在回符籙宗的途中醒來的,讓封海不必將此事告知宗主,一切等宗主傷勢痊癒後再議。
不然以宗主的性子,多半咽不下這口惡氣。
儘管封海憋了一肚子怒火與委屈,但他平日裡沒什麼主見,是霍群的狗腿一枚,自然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何況現在霍群傷的如此嚴重,他更不敢違背霍群的意思,怕惹得霍群生氣會吐血!
如此一來,封海在宗主和大師兄床前來回跑,端茶送水遞藥,功夫做得再好也只瞞上了三天。
第四日上午。
江橫體內靈骨里的劍氣未消,寸寸筋骨寸寸痛,人只能躺在床上和系統『友好』交流。
他尚且還沒辦法坐起身來。
銀涯和另外兩位長老過來探望江橫時,江橫正和系統討論著後面劇情——如何讓炮灰宗成為鹹魚贏家宗。
【系統:全宗門和你一樣躺在床上擺爛,苟到結局爽不爽】
侍童敲門,告知江橫三位刀宗長老過來探望。
得了應允後,兩個小童領著銀涯他們入了屋中,又將垂落的烏月紗帳掛起。
精雕祥雲紫玉床,床架上掛著兩隻八角玲,鈴鐺下掛著一塊玉石法器,垂著一張無風自動的小符。
江橫躺在床上,歪著腦袋,看向床外三人,挑了挑眉毛。
銀涯早前就聽大夫說過江橫的傷勢,被明御所傷,若是其他修士早就筋脈盡毀而亡。不過眼下所見,江橫似乎也沒好到哪裡去。
二長老洺香,三長老鴻昇站在一起,與江橫寒暄慰問了幾句。
江橫道,「近來宗內事務有勞三位了。」
洺香一身符籙宗女修裝扮,著月色裙裳,披紫色流光紗袍,華美翩然。她手持書卷朝江橫點頭,寬慰道,「觀中無大事,宗內清平,宗主不必憂心,安心養傷才是。」
鴻昇也接話關懷了一下江橫的傷勢,而後道,「話雖如此,宗主此次被明御所傷,到底是他們劍宗太欺負人了!」
聞言,江橫眸光一轉,出聲打斷了鴻昇的話,「事情過去了就不必再提,倒是要藉此機會規勸宗內弟子謹言慎行,潛心修道才是。」
鴻昇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從江橫嘴裡聽見了什麼?他難掩驚訝地望著病床上那個清瘦蒼白的年輕人——
江橫幾時忍過這種惡氣,莫不是被謝辭打服氣了?
洺香素來覺得宗內弟子行事過於張揚,但以前江橫從不加以約束,如今得他首肯,她自然願意謹遵宗規宗律來教習弟子。
是以,她率先應下,「宗主既有心重整宗規,不如安排清規閣的先生們重開講學,研習宗規宗律,克己復禮,方才明靜於心。」
江橫嗯了聲,「此事洺香長老著手安排即可。」
「是,宗主。」洺香雙手指尖交疊,微微頷首,朝江橫行了個禮。
一直沒說話的銀涯見狀,突然在此刻冷笑了聲,一雙凹陷深邃的眸子如鷹眼,銳利的視線落在江橫臉上。
「出了這麼大的事,劍宗那邊還沒說什麼,宗主就先想著整肅自家門風,這豈不是讓其他人看我們符籙宗的笑話嗎?也不怕寒了宗門弟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