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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他翻袖一甩,天邊西沉的星河重新布滿,散去的黑夜回歸天際,孤月高懸。
仿佛開天現神梯是所有人在一瞬間的共同錯覺。
奇觀異象消失,被無形之力桎梏的眾人終於能動彈了,卻都停止了出手,無聲對視——方才發生了什麼?
「你到底是誰!」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朝許慕艾發問。
「單手開天,你是?」白髮長者不可置信地望向許慕艾,他記憶中的那人應該是再年輕一些,如方厭知的年紀,眉目清澈,無憂無慮地坐在花樹下。
許慕艾不答,抖袖一抬胳膊,右手小臂豎在胸前,中指與食指夾了張明黃色的丹砂符咒,足下生出一片暗紅的火光,火焰明黃通透,照徹他周身。
黑夜之中,火光通紅,許慕艾容貌顯得格外清晰,彷佛一瞬間從青年回到了少年之貌。
莫名的風吹開他兩額垂下的髮絲,沾了血跡的臉清秀如玉,俊美如斯。
下一招,身不動,左手起式,凌空一招溯月之陣。
在場眾修全被這飛來的火光整齊地擊中眉心,口吐鮮血的昏厥過去。
江橫:……
草,這是戰力天花板了吧?
客棧中局勢瞬息萬變,從被眾修圍剿,到許慕艾突然站出身,一招便放倒了所有人。
江橫人還是懵的。
所幸星雲觀與玄幽門中弟子只是受傷並無生命危險,加上丁湘雲下山時早有準備,在一旁靜心施針,醫治傷患。
江橫與謝辭、方厭知、舒沐心等人站在一起,許慕艾站在他們對面。
他沒有讓江橫他們陷入溯月之陣,而陷入溯月之陣的人會被困在自身夢境中,重回一生,歷經此生種種艱難困苦,最快破陣也需畫上三天。
許慕艾先開口,望向江橫,「你要去彌河鬼市,我可以帶你去。」
峰迴路轉也不過如此,江橫瞳孔一亮,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朝許慕艾施禮一拜,「多謝許公子相助。」
許慕艾抬手,示意江橫不必客氣,他道。
「我原本是好奇無極觀被盜走的那枚無曌印,是否與我所持的一樣,若能得兩枚便多了一份機緣。如今看來,是我入了智者的局。」
許慕艾說到這裡,美玉般的眼眸朝江橫一左一右的謝辭與方厭知看去,頗有些意味深長。
江橫亦看了眼持有假無曌印的方厭知,他與許慕艾不是一夥的,卻又一直攪弄風雲,一樣是為無曌印而來。
許慕艾卻沒再說這個局是何人布下,視線再次落回病體孱弱的年輕人身上,「昨夜你贈我的三張保命符,我帶你去鬼市,亦算兩清。」
江橫手肘不動聲色地碰了碰謝辭,內心瘋狂給自己點讚,日行一善,果然有好報!
謝辭抬頭看了眼夜空,星光黯淡了,烏雲遮住了明月。
西漠,起風了。
他隨手拿出了那件黛藍織錦大氅,披在了江橫肩上。
江橫朝他會心一笑,「這夜裡,著實是有些冷了。」
方厭知劍眉不悅地擰著,少年俊美的臉龐有幾道傷痕,他冷冷地看著謝辭。
謝辭沒看他。
方厭知卻突然朝江橫問道,「哥哥,事到如今,你還覺得是我布的局?」
江橫聞言,轉身朝他看去,內心自然是如此想,不過許慕艾已經答應帶自己去彌河鬼市了,他並不想方厭知此時突然與許慕艾起衝突。
江橫道,「誰人布局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已經解決了。」
方厭知一笑,臉上流露出少見的受傷情緒,桃花眸子中浮上一層諷刺意味,他扭頭與謝辭道,「我今日不殺你,但這筆帳我遲早與你清算。」
謝辭依舊看著暗黑的天空,沒有星光入眸,眼神依舊冷如深雪,他沒看方厭知,「隨時奉陪。」
「哦,那就現在!」方厭知腰間的蓮花盞突然發出鮮紅的光芒,不再是粉色柔光,隨著鮮紅光芒散發,狂風大作!
江橫一介凡身感受到一股暴戾危險的氣流,他臉色一變,下意識擋在了謝辭面前,朝方厭知道,「今日多謝方少俠出手相助,若江橫能過了此劫,日後方少俠有需要的地方,江橫必定鼎力相助。」
謝辭側頭,看著江橫日漸消瘦的背影,抬手落在他瘦骨如刀的肩上。
謝辭淡看站在對面想使用敕神蓮花盞的方厭知。他微微皺起了凌厲的長眉,灰綠色的眸子在夜色迷濛中透出一摸凌厲狠絕的蒼色。
方厭知與謝辭四目相對,片刻後,少年俊俏的面孔上冷意散開,揚起一抹意氣風發的笑,他與江橫道,「好啊哥哥,我記著了!」
真是個性情難定的少年郎,江橫心中嘆了口氣。
—
許慕艾打算夜裡便離開風嵐石城,不想耽擱。
江橫亦有此意,他手肘的血脈已經等不下去了。
江橫在石祜子客棧的門外,回身看了眼客棧如今的模樣,實在是慘不忍睹。
想了想,他從乾坤袋裡摸出一把靈石,拿去給了客棧掌柜,順便替大堂中身陷溯月之陣的幾十位修士付了住店費用。
掌柜接過靈石朝江橫再三施禮道謝,他是又驚又怕,對於這群不講道理的仙門修士的拆樓毀店行徑,掌柜不敢有半分怨懟,只求保命。
倒是臉上布滿雀斑的小二臉上毫無懼色,從門後走出來叫住了江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