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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歲昔,你是否在怪父親太過無情?」
歲昔急忙道,「孩兒不敢。」
天君:「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救寒英的機會。」
歲昔屏住呼吸,緊繃著的身體在輕輕顫抖,因為激動,因為恐懼——機會的背後可能是付不起的代價。
天君:「將晏西樓帶來神宇天音。」
歲昔心中一緊,臉色霎白,語氣保持平穩,畢恭畢敬道:「歲昔明白。」
靈陣關閉,歲昔額角全是細汗。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傀儡,再看只余微弱氣息的哥哥,滿心悲哀無處可說。
傀儡回頭看向長時間盯著自己的少年,不說話,隻眼神冷厲地回望。
歲昔皺眉,心思來回拉扯,眼中情緒複雜,時而惴惴不安,時而堅定奮勇,似夏日陰晴難定的天氣。
他一定要替哥哥謀一條生路!
天君不可信。
卻也不能違逆。
就算自己將晏西樓騙至神宇天音,若以晏西樓身死而換回哥哥一命,倒是不虧。
若是晏西樓身死,哥哥亦死——
豈不是虧了。歲昔眉心緊蹙,暗自思忖。
那倒不如先留下晏西樓一命,讓他去將神庭的秩序打亂,自己則重樹神庭戒律,重整神都,實現哥哥最大的心愿!
再他拿定主意之前,歲昔腦中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禪瓔。
這一瞬間,腦中白光划過,他想起來寒英的神骨還在自己手中,並未交予天君!
或許,他有辦法了。
歲昔神情激動地朝床榻走去,要帶寒英離開。
謝辭立於床前不肯退讓。
歲昔不想交手,怕徒增麻煩,只與謝辭道,「你想不想讓哥哥恢復?」
謝辭看著面前少年,想起方厭知,一樣的令人不敢輕信。
但,他能看得出來,歲昔眼神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再是怯弱與害怕。
歲昔眼中有光,雖只是一點,卻足夠明亮,能支撐起少年穿越這一瞬的黑暗。
謝辭淡聲開口,「你要帶他去何處?」
歲昔一愣,晏西樓的傀儡還會主動提問了?
他不打算回答一個傀儡。
見少年沉默,謝辭亦心存戒備,「不管你帶他去何處,我都會一起。」
天君有令在先,歲昔此刻沒時間耽擱,便只好帶上晏西樓的傀儡一道。他本想將哥哥抱在懷裡,卻被那傀儡先一步將人仔細橫抱在胸口。
「……」歲昔不悅,歲昔不說。
他將傀儡與哥哥都隱去行蹤,一路避開熱鬧處,神行千里,朝隱匿在烈陽山谷之中的火獄而去。
荒蕪沙丘,土地乾裂,山火燎燎,中心處是一個直通地底的深淵地牢,上古神獸看守,四面皆是熾熱的烈火。
燒得火紅的雲層之中,時不時會有神罰降落,閃電驚雷劈亮了深邃可怖的地牢。
岩漿沸騰,熱氣撲面而來,在足以蒸發一切的火獄之中,謝辭見到了一個熟人。
禪瓔。
—
幽都。
杏林無醫。
第三日,傍晚,天際晴朗,瑰麗的霞光布滿天際,拉扯出光怪陸離的景象。
江橫喝完小藥童送來的湯藥,自他與商無醫說了月薇草,之後每次的湯藥之中都會放上兩根,去了苦味。
按照商無醫的說法,謝辭今日便會來這裡找他。
江橫坐在庭院樹下,從晨光熹微到夜幕降臨,都沒能等來他。
他實在是忍不住,握緊玉扇,起身朝外走去,有事請教商無醫。
恰好商無醫照例過來給他診脈。兩人迎面撞上。
江橫微微一笑,「巧了,我正要去找先生。」
商無醫看了眼還未完全黑下來的天空,風輕雲淡道,「子時未至,你急什麼?」
「那慚音廟究竟是什麼地方?」江橫開門見山,他近來心神不寧,恐有大事發生,胸口說不出的亂。
商無醫見他臉色發白,抖袖伸出手來,抬眸望向江橫,「手。」
江橫將手遞過去。
商無醫垂眸,替他把脈。
人只有一脈,生脈。
仙修和魔修都一樣,有兩脈,生脈與靈脈。
但江橫,有第三脈。商無醫從第一日替他把脈就發現了。
第三脈,是神修。
起初商無醫只覺荒謬,不敢確定,所以日日、時時,都會替江橫把脈。
這第三脈時強時弱,強時跳動有力,弱時如蚊絲。說明江橫還不能控制這股力量,或者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
如果江橫知曉自己的第三脈,那他就該知曉,傷口處的罡氣不足為懼,可輕而易舉的化解,何至於來此地求醫?
「靜心。」商無醫皺眉,與江橫道。
江橫擔心謝辭,所以心難定。
深吸了口氣,徐徐吐出,片刻之後情緒稍稍平靜了些。
商無醫心有定論。
當江橫心神不寧之時,第三脈會格外強烈,難以控制。
見商無醫把完脈,江橫再次開口,「先生,我可以去慚音廟找他嗎?」
商無醫心中百轉千回,望向江橫時眼中情緒複雜。
他活了幾千年,只遇到過一個人擁有第三脈,當年跟隨在少主身邊的那位雪衣公子——別川。
「他會回來的。」商無醫語氣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