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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那雙眸子透著一股蒼色,安靜地注視他,沒有一絲怨恨情緒,安靜的像落在雪上的月光,輕柔而珍重。
茶水沸騰,江橫倒了一杯給自己,吹開熱燙的水霧,著急地抿了一小口。
舌尖熱燙的觸覺,讓他在這寂靜驚悚的長夜分清了夢與醒的區別。
再一閉眼。
江橫仿佛又回到夢裡。
觀世艷斬被他緊握,刀刃插在謝辭胸口處,血往外咕咕冒泡。謝辭朝對面的江橫邁出一步,刀便入骨一寸。
直到他停在江橫面前,彎下脖頸,用唇貼上江橫的耳畔,細細摩挲,像一隻纏綿繾綣的吻。
在與江橫溫柔地道別。
謝辭的呼吸像一陣柔軟的風。江橫想起了在晚霞中升起的星星,明明最瑰麗燦爛,最終卻被孤獨夜色吞沒。
謝辭嘆了一口氣。
目光中透出一絲痛苦的絕望,眼底卻又洶湧著溫柔浪漫,矛盾至極。
他說:江橫,你這樣殺是不死我的。
話音落地,江橫便被明御劍氣貫穿,劇痛襲來的同時,鮮血盡數噴在了謝辭臉上!
江橫,卒。
「……」江橫連飲兩杯熱茶,靜心凝神,壓下心頭恐懼。
良久,他劇烈的心跳平復了一些,人才算是徹底醒來了。
江橫完全不記得夢中的自己為什麼要去殺謝辭。
而且,這一幕與小說中江橫被謝辭殺死的場景也不同。
離譜。
—
謝辭入石棺的第十四日,夜裡。
江橫再次午夜驚醒,臉色慘白地按住胸口,一人飲茶,坐至天明。
江橫夢見封魔關口,漫天白雪——
他提著玉色長刀絕望地看向謝辭,口中一直念著『你別逼我』、『我讓你別逼我』、『別逼我』……
北風捲起雪浪,無情吞沒了他們的交談聲。
倏爾,江橫手裡的刀快如閃電,衝上去對著謝辭一陣亂砍。
謝辭不閃不避,就像一個裝滿紅墨水的氣球,被針扎的千瘡百孔,朝外噴著鐵鏽味的鮮血。
可是啊。
不管多少刀下去,謝辭就是不肯斷氣,死不了。
江橫看怪物一樣看著謝辭,眼中崩潰的悲傷化作了驚恐,他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沒死……」
「殺不死的…謝辭我殺不死你啊…」
江橫跪倒在了謝辭的腳邊,仙袍被地面一攤血跡染透,透骨的寒涼。
謝辭拖著被長刀砍得支離破碎的身軀,緩緩彎下腰,單膝跪地將嚇壞了的江橫攬入懷裡,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似一種安撫。
「…就這樣吧,我不想殺你…求求你了。」
「謝辭!不要再逼我了…」江橫嗓音嘶啞,在他懷裡痛苦地哭喊著,手卻握住觀世艷斬的刀柄,用力捅著謝辭的心臟,割出一個豁開的血窟窿,有北風從血口穿過,帶血的腥風吹得江橫遍體生寒。
謝辭刀刻凌厲的下頜線收緊,低眉垂眼深情溫柔。他薄唇貼在江橫耳垂邊,唇邊里發出冰冷而絕望的嘆息。
他說:「江橫,你這樣殺是不死我的。」
而後,江橫看見夢中的自己被明御貫體,劇痛瞬襲,頭暈目眩,鮮血亂灑!
江橫,卒。
—
謝辭入石棺的第十五日,夜裡。
江橫夢見,他依舊殺不死謝辭。
又一次,在謝辭的嘆息聲里被明御斬殺。
……
第十六日,夜裡。
……
……
第二十日,夜裡。
江橫夜裡醒來,衣衫被汗水濕透,幾乎喘不上氣來。
依舊是一場令人窒息的夢。
不同於前面八場被謝辭殺死的結局。
這一晚的夢中,不管謝辭如何逼他,他都沒有對謝辭動手。
他似乎在一處陰冷的山洞,站在一片冰冷潮濕的水面上,對謝辭說——
我跟阿辭有緣,斷然不會讓你死在我眼前。
而後,在謝辭猩紅瘋戾的目光中,江橫先一步選擇了自戕。
桌上的茶水早就壓不住江橫內心的痛苦與驚慌,他手邊擺著的是十步凌煙的美酒佳釀,空了三壇。
江橫被這九日的夢境困住,原應明亮的眸子灰暗,猶如明珠蒙塵,麻木而絕望。
原來手裡的刀,真的會控制不住地砍向所愛之人。江橫無望,想不到一個辦法,讓謝辭和自己都活在if線中。
連呼吸都是痛的。
可他仔細一想,說不清楚是他捅謝辭痛,還是謝辭殺他更痛。
艹。
江橫只手捂住泛紅的雙眼,只手握住酒罈,仰頭大口飲酒。
淚水順著眼角朝後掠去。
不沾眼眶,不濕臉龐。
二十一日。
天亮。
江橫隨方厭知離開了魔界。
前去瀛洲。
第95章
東海瀛洲。
海上青峰三千丈, 雲間玉樓連百尺。
島嶼迴環,煙靄流霞,陰晴隨天變。
江橫與方厭知下船, 目之所及皆是美景。
瀛洲九萬里,碧海藍天, 景色怡然, 猶如步上瓊林神宮。
門前弟子上千, 一個個風流美人, 白衣藍裳配上華麗的鮫綃仙袍,雲鬢美髻, 或馬尾高束, 寶珠美玉作飾,恍若仙人臨世。